再看看站在自己身侧,一身银甲的天天;
摄政王心里没有“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感慨是不可能的,但,这种感觉确实不错。
王府的大马车早就准备好了,郑凡坐进了马车。
随即,
护军前后开路,锦衣亲卫撑起了仪仗,摄政王行辕直入颖都。
要知道,
摄政王已经好些年未曾过望江了。
颖都上下早就得到了知会,颖都现任太守刘疍,领颖都上下全体文武,携成亲王司徒宇一同跪迎王架。
如果说当年郑凡还是平西王时,大燕百官跪迎是看在大燕数百年来军功爵乃一等尊贵的默契上的话,那么现如今,摄政王的头衔,已经让郑凡在法理上拥有了和皇帝同坐的资格。
跪,是应该的,而且是毫无怨念以及不适地跪。
除了颖都本地文武以及成亲王府外,还有另外一支队伍也在跪迎的序列之中,撑着华盖,立着金伞;
搁其他钦差,这华盖只是做个表象意思的,但在他这儿,却是实打实地遮阳还觉得不够。
华盖再大,也遮不住这一尊肉山啊。
天天策马而出,传令道:
“摄政王有令,请钦差上马车。”
“下臣遵命。”
许文祖在左右的搀扶下站起身。
其余人,则继续跪着。
当许文祖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进来时,郑凡正坐在里头王座上,后头,隐约探出俩孩子的脑袋。
“下臣许文祖,叩见摄政王爷,王爷千岁!”
“得了,别跪了,你一下一上的太不容易。”郑凡笑道。
许文祖也笑了起来,没强行扭着什么礼数。
事实上,他是钦差,本就没必要跪,但在这位面前,真没必要去拿捏什么细节礼数了。
许文祖坐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些药丸,送入口中,又就着刘大虎送来的茶水咽下,随后大口地喘了好一会儿的气。
老许,更胖了,且比胖更严重的是,这家伙身上的气息明显给人很紊乱的感觉,意味着他身上的三高问题很是严重了。
“老许,注意保重身子。”
“嘿嘿。”许文祖笑了笑,“你瞧,这不就来炼油了么?”
许文祖一拍自己的大肚子,当即激起“千层浪”。
许文祖在颖都太守位置上做得很好,三年前,被召回燕京入内阁,依其资历,直接插队成为次辅。
前年,首辅毛明才丁忧归乡,许文祖自动升任大燕自有内阁以来的第二位首辅。
半年后,皇帝下诏,以国事需要为由,对毛明才进行夺情,结束了毛明才的丁忧,让其再归朝中。
之后的半年里,内阁之中可以说有两位首辅大人,但二人并未去争夺地位,彼此之间,再加上和陛下之间,其实早就心照不宣了。
现如今,
许文祖是顶着内阁首辅兼钦差兼督查晋地巡风的差事自燕京来到颖都的;
回到了,他曾经奋斗耕耘的这片土地上。
现任颖都太守刘疍是天子近臣,算是皇帝在还是皇子时就收入麾下的。
许文祖的钦差使团前阵子进入颖都时,刘太守主动让出太守府,示意许文祖住进去。
许文祖没推辞,直接住了进去。
这和官场上的那种“谦让”“和稀泥”“中庸”等等所谓的词牌很不匹配,但实则,这些词牌基本都是民间茶馆的好事者再加上地方衙门里当差的看着县令、主簿、县尉等大人尔虞我诈的操作,进一步想当然地引申想当然地觉得一个国家真正的高层也必然在遵行这种游戏规则;
可惜,事情不是这样子的,当天子的目光落在了你的身上,当天子赐予你钦差旌旗派你出去时,你是必须得做事的,得做出效果的,得完成皇帝和朝廷的意志的,站得太高了有一个问题就是,你想躲也没地方可以躲。
许文祖进入颖都的第一日,就入住了昔日他曾住了好几年的太守府。
这意味着,整个颖都完成了权力的交接,现任太守刘疍自动滑落成副手身份,接下来颖都甚至是整个晋中,以及辐射向晋西,一切的一切,只要涉及到晋东方向的,都将归于许文祖的掌控和调遣之下。
“出来了,总算能透透气了,王爷,不怕你笑话,这燕京城住着,不仅没颖都舒坦,连虎头城都不如啊,哈哈哈。”
“呵呵呵。”
郑凡也笑了起来,道:“所以民间才有说法,宁为县太爷,不做二品部堂官儿嘛。”
“王爷,该怎么打仗,您不用告知咱,您所需什么,所要什么,写在折子上,就派人八百里加急给咱送来。
咱不会给任何的推辞,也不会诉任何的难苦,更不会对您说什么哀民生之多艰。
咱就一句话,
如果哪天王爷发现送到军营的粮食不够了,
您去找找,
最后一辆车里,挂着的是咱自己的这身肥肉!”
“老哥,有你这句话,孤就放心了。”郑凡换了一个坐姿,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这一仗,稳了。”
兵强马壮在我,
后勤充足在我,
将帅一心在我,
皇帝和我站在一起,
不是不可能输,如果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史书上“暴戾”“穷兵黩武”来衡量的话,当然可能输;
但在当下,
郑凡真想不到自己能有输的理由。
此等局面,
古往今来多少名帅做梦都能笑醒的天胡开局,
要是还能玩儿脱,
那郑凡只能承认自己是个废物了。
这时,
许文祖又开口道:
“王爷,可惜老侯爷不在了,若是此时老侯爷在这儿,该多好啊。”
许文祖是老镇北侯府的人,他称呼李梁亭,私下里都是叫老侯爷。
“会欣慰的,老许。还记得……有十年了吧,好像都不止了,在御花园,我看着老侯爷在那里烤羊腿。
他说,这大燕还是太小,争来争去,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致。”
“这的确是老侯爷会说的话,哈哈。”
“要来了。”
郑凡的目光变得严肃了些许,
坐在下面的许文祖也马上收敛了笑容,起身,虽然很艰难,但还是跪伏了下去:
“昔我大燕有幸,得先帝爷,得老侯爷,得南侯;
今我大燕有幸,得陛下,得王爷。
自八百年前大夏风起,诸侯争雄,天下逐鹿;
诸夏诸夏,
被叫了太久太久,也是越听越觉得别扭,是该改个称谓了。
愿吾辈子孙起,
风无论是自荒漠吹来,还是自雪原吹进,亦或者是山谷大泽回荡、东海碧波追逐;
凡风所涂抹之处,
皆为玄色;
凡日月所照之地,
皆为燕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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