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哥哥”的传信,让本就有些发懵的天天,更懵了。
三镇虽然靠在一起,但也是有些距离,再者,附近乾人哨骑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导致双方信息的传递变得更为困难,效率也会更低。
所以,
这两个“哥哥”到底在干嘛,
在这般紧要的时刻,竟然特意传递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三镇烽火体系倒是还在,但那是拿来传递敌情用的,无法做什么细致的交流。
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本,其实在于陈仙霸与郑蛮他们,都自认为只有自己是收到了空锦囊,也自认为明晰了王爷的意思,同时本能地认为,其他人收到的不是空锦囊,而是很直白的命令。
其实,早在靖南王时期,就有一个大弊与大利结合共生的军事体制存在,那就是主帅者,以一种全方位操控的姿态去掌控整个战场的方方面面。
每日各部都必须向帅帐送折子,大到后勤军需,小到士卒矛盾惩戒等等,都需要向帅帐汇报,以方面帅帐对整个大军有着更为深入的掌控;
弊端则在于,这无疑会使得下面各路兵马成为提线木偶,失去较多的自主能力。
而且,因为主帅的地位与威望实在过高,“震慑”力,自然也会越强,越是让下路各个军头子不敢越雷池一步。
故而,主帅英明神武的前提下,大军可以凝聚成一股绳,在整个战争棋盘上,从容落子,不用担心其他;
而一旦主帅素质水平不行,则很容易引起雪崩效应,到那时,连下面谁想力挽狂澜都成为奢望。
靖南王一直是用这种方式打仗的,
作为靖南王的关门弟子,郑凡出征,也是继承着这一套体系。
也没办法不继承,因为当年老田几乎就是手把手地让郑凡去实习操作过了,等到出师后,肯定用自己最顺手最熟悉的方式来应对局面;
最重要的是……前者,还没输过。
也因此,
当作为一军主帅一军灵魂人物的摄政王爷,以“空锦囊”的方式,自我掐断了对提线木偶线路的掌控时,
直接就引发了一系列的在次一级军事指挥上的……混乱。
楚军出征、乾军出征、甚至是其他派系的燕军出征,
最先听的,自然是主帅,而当主帅军令不明晰或者其他意外因素搅入时,局部战场上相邻的兵马,很容易就能“论资排辈”选出局部战场上的新的“发号人”。
爵位、
军功、
地位、
家世、
派系,
等等,有太多可以制衡以及分出利害的要素,形成一个新的小集团。
甚至,作为他们的主帅,很多时候还得花心思去安抚自己手下的各个派系军头,以防止以下克上的局面发生。
老靖南军和现在的晋东军不存在以下克上的问题,哪怕派系也多,甚至民族成分更为复杂,可因为强人镇着,是真的没人敢跳刺。
要知道当年最“拥兵自重”,丝毫没有国家观念大局观念的郑凡,只要靖南王一道王令下来,也不得不把家底子拿出来供大军使用,就足以可见在这种军事集权的体制下,其他将领到底得多温顺。
故而,
出现的情况就是,
金术可是不可能越权指挥李成辉的;
他苟莫离当初在古越城前的战场上,要不是剑圣及时出现,差点被手下搞出一场兵变。
眼下这三镇的主将,虽然小时候曾一起长大过,但在军事层面上,并没有清晰的从属关系;
而且仨“出身成分”也不同,
天天是靖南王世子摄政王长子,按理说身份最尊贵,可他年纪最小;
陈仙霸是毫无疑问的草根崛起,但他功劳最大外加一身极具天赋的武夫修为,导致其脾气倨傲;
郑蛮则是义子,加入这个团体的资历最早,毕竟他来时,天天还没出生呢,再者晋东在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喜欢吸纳蛮族进入,金术可的崛起,更是让郑蛮早早地就被预定好了王府下面派系的归属。
要是哥仨真的能坐在一起,商量一下,事儿差不离就成了,毕竟也没谁包藏祸心。
可问题在于哥仨现在分别在三镇里头驻守着,没办法抽空开个碰头会,在从属关系没有弄清楚理顺,甚至,郑蛮那边还认为另外俩要跑路的前提下,
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协同指挥作战的概念。
最重要的是,
可能是早就下了决断,
也可能是被那“空锦囊”给开了嘲讽,
总之,
钟天朗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这是正确的战争选择,乾人在战场上被动防御几乎成了习惯,可问题是自己麾下掌握着大乾最大的也是最精锐的一支骑兵军团,难不成让骑兵下马挖战壕立营寨拿盾牌等着燕军来攻?
最重要的是,燕军只要不傻,也不可能这会儿主动来攻吧?
所以,
左右两路江南地方军,开始以老头老太太的步伐向东步步为营的进发,而钟天朗,则亲领本部,一子当先,当头一枪给架上,直接攥住战场主动权。
也自此,
拉开了这场大会战下的乾江以东局部战场诡异交锋的序幕。
……
“钟天朗来了。”
陈仙霸站在城楼上,刚刚听完手下哨骑的回报。
一个打小就将王爷设立成自己这辈子偶像的人,怎可能不关注王爷的生平对手?
细数之下,
当年曾和自家王爷并列过四大将种的存在,蛮族小王子早没声息了,也不知道被靖南王给追到哪儿去了;
年尧被割了,现在成了自家的一条狗;
也就这位钟家少帅,一直还活蹦乱跳着。
对付你,哪里用得着我家王爷出手,你也配和我家王爷过招?
同样的是受这“空锦囊”的刺激,陈仙霸可谓变得极为自信心膨胀。
“乾军来势汹汹,这主动地当头一枪,是想把咱仨都困在这三镇之内。
想锁死我们,还想着省力,
娘的,
到底有多瞧不上咱。
好啊,
咱就和你好好玩玩儿。”
“将军,您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跳出来,和他遛弯儿,他手下不是号称大乾铁骑精锐么,那咱就教教他,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铁骑,什么才叫,真正的精锐!”
镇北军被拆卸、靖南军被分化,
现如今,
大燕第一铁骑,早就属于晋东了。
陈仙霸麾下,可是有万五的晋东铁骑,这是他最大的资本,哪怕在兵力对照属于劣势的情况下,他也依旧不慌。
恰恰相反,越是这种局面,他反而越兴奋。
他骨子里,就有这种迎难而上的情节在。
他不知道的是,郑凡曾和瞎子聊过,说总是让仙霸这小子打顺风仗,可别把原本的一个将星种子给用蔫吧了。
眼下,其实就是最好的局面。
兵无常势,后头往往加一句水无常形,将这本该是军事层面上的话术,引申到道德、生活方面,这其实是一种认知的降低,因为能通军事的人太少,而能谈道德的人,是个人都会。
陈仙霸丝毫不留恋身下的城墙,做出放弃的举动,也很直接。
“不用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整个江东,都是咱们纵横的战场。
留一处据点就好,咱们主力在外头时,我看他乾人敢不敢放下心来攻城!
传令下去,我部准备撤出门海镇;
另外,分别传令给另外两镇,
叫天天继续驻守东海镇;
再命那条狼崽子,
跟着我一起先行往后撤,把战场,给他乾人先腾出来。”
……
“禽你娘的陈仙霸,你个忘恩负义吃粪的畜生!”
郑蛮将军令直接丢在脚下,用力连踩了好几下。
前来传令的传信兵见状,整个人也懵了。
好在,郑蛮还没没事儿找事儿到寻一个传信兵出气。
“给陈仙霸那个杂毛回话,要撤他自己撤去。
老子不想理会什么长远计,
老子也不想听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老子就晓得,
当年没有王爷,我活不到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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