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沂一开始的时候还特纳闷程勉对雪这股讨厌劲儿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当时问的时候程连长还挺诧异的回:“我说过我讨厌下雪天?”
徐书记一本正经:“不讨厌你为什么专挑下雪天吹紧急集合号啊?知道战士们背地里怎么说你的吗?吹就算了,还害得我跟你一块挨骂。”
程连长不由得盛赞他们徐书记见微知著的本领高。
天色渐晚,雪势越大。趁今晚大家时间都还松泛,程勉和徐沂带着侦察连党支部把支委会给开了,专门商量送别会怎么办。散会的时候已经几近熄灯,程勉留了个心眼,打电话把贺清他们班的班长叫了下来,亲自过问他回来没。
班长也是个老实人,看见连长一脸严肃的表情,不敢说谎:“中午吃饭那会儿就不见他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见程勉不说话,他又补充道,“我知道连里早通知说这段时间不准请假外出,也跟这小子说明白了,可……”
见班长一脸为难,程勉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这事儿也不全怪你。”
问完程勉就让二班长回去了,他自己没急着睡觉,也没惊动其他人,只留了一盏台灯,坐在桌子前一边看书一边等贺清回来。过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人没等到,倒是等来了一个电话。
是纠察打过来的:“程连长吗?你们班有个兵喝醉了,现在正在值班室,出了些情况,请你过来一下。”
程勉一个灵醒,问:“是不是贺清?”
纠察没说话,但程勉脑子里已经有个大概了,八成就是这小子。
挂了电话,程勉迅速地穿上外套去找赵小果和二班长,临出门前,忍不住往垃圾桶上踢了一脚。
程勉一行人赶到的时候,贺清正揪着其中一个站岗的哨兵破口大骂:“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拦我?还有你——”他指着一个纠察说,“红袖箍了不起啊?我今儿就告诉你,我看你们不顺眼很久了,个破军务股,真他妈当自己是天王老子见谁就敢指指点点?我警告你们啊,别真惹着我,看我不弄死你们!”
二班长和赵小果从没见过贺清这副嘴脸,一时间有些愣怔地立在原地。唯有程勉走上前,闻到他那一身的酒味儿,才知道他今天在外面喝大了。
纠察和哨兵都不说话,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贺清没骂痛快,舔舔嘴还想张口就来,程勉四周扫视了一圈,上去抓住了他指指戳戳的胳膊。
“手放下,跟我回去。”
贺清估计没想到还真有人敢上来惹自己的,喝醉了的双眼努力睁大,看着站在面前这人,呵了一声:“你谁呀?”
“喝了不少啊贺清,连我都认不出来了?”程勉懒得跟他废话,也不想再在这门岗丢他们侦察连的人,便示意后面那两人上前把他架走。
没成想贺清奓毛了,顺手甩开二班长和赵小果的手:“我说了别碰我!滚开!滚开!”
他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们,黑夜里,还真有点儿吓人。
可程勉毕竟不是被吓大的,闹腾这么久,他再好的耐性也被磨光了,更何况他对着贺清根本也不可能有好脾气。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动手,一是侦察连的面子和作风问题,二是这也关系他个人,干部动手打战士,先不问是非,听着就对他这个当连长的不利。
“既然你们两个人不行,那就请纠察队的兄弟们帮个忙,把这小子给我抬回去。”话是对这另外几个人说的,可程勉的视线一刻也没从贺清身上移开过。眼神薄冷,如同淬了冰。
贺清吃得膀大腰圆,可也架不住四个人抬。被举起的当下,就开始哇哇叫:“放我下来!快他妈放我下来!你是谁,敢叫他们这么对我?”
“我是你连长。”
程勉说的掷地有声,却不料贺清一下子放肆地大笑:“哈哈真他妈逗!我怕你个怂连长!就你还连长!他妈整个一小白脸!”
听了这话,二班长和赵小果脸色骤变。在他们连里,还没人敢这么当面骂过程勉,这个贺清一定是让马尿灌晕了脑子。
程勉也气得脸色发白,他攫住贺清脖子,用力之大让他动弹不得:“有种再把你刚才说的话说一遍?”
贺清呼吸不畅,奋力挣脱:“我说你小白脸,你他妈放手!”
这下程勉再也忍不了了,伸手照他肚子上就是一拳,打得贺清忍不住嗥叫一声,之后再无声响,这下是真的打痛他了。
“关去禁闭室!天亮之后去请周参谋长!”
程勉冷声道。他现在是豁出去了,这小子不要脸不是吗?那他就让他好好在全师面前露露脸,包括他那金贵的参谋长舅舅!
仅一夜的时间,在门岗发生的事就传遍了整个营区。
被架到禁闭室的贺清醒过来之后想起昨晚的事整个人都懵了,对着墙皮,说不出一句话,别的他记不太清楚了,满脑子都是他骂程勉的那句话和被打的那一拳。仅存的一点理智让他明白,程勉彻底被他惹毛了。
关于这个连长,贺清从他刚调来的那一天就从舅舅那儿知道他的背景,一开始他就没拿他当回事儿,想着这个连长跟自己没什么区别,不过去军校镀了层金,回来自然而然是军官。之后见他正儿八经地带兵,他还有些不屑,想着这人不是想出个风头就是脑袋有问题。想想看,像他这样的大院子弟,下基层带兵不过是混个经验,就为了往上升容易一些,以后肯定是要坐办公室的,犯不着这么认真。
而且,自从程勉担任侦察连连长以来,贺清就感觉自己像是被盯上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地混了。两年下来,他对程勉的怨念不是一点半点,就指望着舅舅赶紧把自己从侦察连调走。可周国昌周参谋长有自己的想法,他想给贺清另安排个地方轻而易举,可是他更想贺清跟程勉搞好关系,毕竟这个年轻的军官在部队里的路还长远,而且前途是看得见的光明。人脉在部队里的重要性,周国昌比贺清要清楚多了,他自己不就是这么混上来的吗?
然而,这一切都让贺清给搞砸了。他自己也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下,也不是一天两天看他不顺眼了,怎么说出来了?全他妈让酒给弄坏事了!
师侦营的领导们也知道这件事了,可还没等营长老马出手,师参谋长就亲自下来找程勉“了解情况”了。周国昌的通讯员找到程勉的时候他刚出完早操回来,看见来人,他讥讽地勾了勾嘴角,这还真是沉不住气啊,一大早就来了。
程勉没理会,卸下武装带径直去了水房,洗漱完毕后吃过早饭,才不紧不慢地去了周国昌的办公室。
“报告。”
“请进。”周国昌正坐在位置上看着什么,见程勉进来,待了几秒,特意站了起来,看着他,“来了?坐坐坐。”
“不用了参谋长,我站着就行。”
周国昌没料到程勉这个不给他面子,只好又自己坐下了,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跟他寒暄:“吃过早饭了吧?”
“报告参谋长,我吃过了。”
周国昌看他一眼,啧一声:“行了行了,放松,不要那么严肃。看你戳着我也难受,坐下。”
程勉微微挑了挑眉头,在周国昌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
周国昌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程勉,手下交叠放在桌子上,斟酌了下,对程勉说:“昨晚的事,我听说了。贺清这小子,喝醉了酒不说,还跟你动了手,你关他紧闭是应该的。平时就是太放松对他的管教才出现昨晚的状况,把他送到部队,也是想让部队的条令条例、纪律来约束他,让你们侦察连严于律己的大环境来同化他。程勉啊,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你。”
“参谋长客气了。”程勉说,“不过有一点我想提醒您,昨天贺清是未经批准,无故外出,也是违反纪律的。”
周国昌一愣,老脸有些讪讪。过了一会儿,他说:“昨天的事,也是我大意了。是他舅妈见他很长时间不到家里去了,让我带他回去吃顿饭,谁知道出去就给我惹事。现在的孩子,不好教育了。”
程勉不禁冷笑。拿老婆来说事,打亲情牌?这周国昌莫非老糊涂了不是?
他动动嘴,想说话,却被周国昌抢了先。只听周参谋长说:“这样,你先关他几天禁闭,让他深刻反省下自己的错误。我呢,先替他给你道个歉,等他出来了,你把他交给我,我亲自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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