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覆灭

空桑山，万蝠古窟。

八百年前，魔教前辈黑心老人在此开创了炼血堂一系的鼎盛时代，号令魔教，震慑天下。但如今后辈弟子不肖，此地荒凉凋落，很是凄凉。

而隐藏在万蝠古窟深处地下的那个死灵渊旁，此刻却已经被无数突如其来的外敌占据。

以古篆龙飞凤舞刻着“死灵渊”三个大字的巨石边上，炼血堂一系最后的门人都聚集在此处，背靠着巨石，而再退后几步，就是深不可测黑暗的死灵渊。

而他们的人数，竟然只剩下了不到十人，包括年老大、刘镐、野狗道人等人都在其中，个个身上带伤，神情委顿中带着惊恐。在他们的面前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数倍于他们的黑衣人，将他们包围起来，无一例外的都在胸口绣着一个骷髅。

年老大深深呼吸，强自镇定心神，开头说话，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嘶哑：“诸、诸位鬼王宗教友，我们炼血堂只是圣教中一个小小的派系，从来不敢得罪鬼王宗，不、不知道鬼王前辈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哼！”一声冷哼，从无数黑衣人中传出，一个胸口骷髅绣的是金色，与旁人截然不同的黑衣人走了出来，看着是个头领，淡淡道：“年老大，如今圣教之中形势已然很是明显，鬼王宗主也数次发书与你，但你居然还是墙头草一般，今日应付我们，明日又拜在长生堂门下，莫非你心里不把鬼王宗主放在眼里么？”

年老大脸上失色，知道如今圣教之中，以四大派阀为首的内斗日益惨烈，各个小派系无不依附，不时便听说被神秘人物灭派的传闻。而如今鬼王宗突然大举杀入，自己在炼血堂里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实力，几乎被他们一举而灭，而摆在眼前的形势，也是相当明显了。

果然，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年老大，我再和你说一次，如今鬼王宗主雄才大略，统一圣教指日可待。他老人家是看得起你才要收你们炼血堂归到旗下，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说到后面，他声音中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

年老大额头之上满是汗珠，虽然情势明了，自己这小小的炼血堂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敌得过鬼王宗，但祖师传下来的基业，难道就要毁在自己的手里的么？

这个决心可当真不好下！

这时，忽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鬼王宗的所有黑衣人立刻都绷直了，身体如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转眼之间，只见一个身穿水绿衣衫、长相绝美的女子缓缓走了过来。

这个女子真的很美，就算是说成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只是她的眼神实在冷得可怕，或者说，她的眼神已不再是冷，而是对这世间的一切，早已彻彻底底的绝望。

若不是还有一个这十年来一直缠绕着她的念头支持着她，恐怕第一个想要结束她生命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一中黑衣人躬身行礼道：“碧瑶小姐。”

此女正是碧瑶，这十年里来，碧瑶每日修习不辍，道行进境之快，使人瞠目结舌，而她父亲鬼王更是将谋断策略、运筹帷幄之计一并传授给她，而她又帮助鬼王灭了不少魔教门派，手段狠辣无比，因此在魔教之中获得了“狠公子”的称号。

她的道行之所以能修炼至此，有三成原因是来源于她的资质，但有七成却是来源于她的勤奋。

这十年来，碧瑶修炼之勤奋简直可以说是过分，鬼王和幽姬很多次都看不下去，出言相劝，但碧瑶根本不听。也许，只有不停的修炼，累垮自己，才可以使自己暂时不用去想那个人，不会想到那个使自己夜夜在梦中惊醒的场面。

也正因为碧瑶的勤奋，再加上她的资质，加上鬼王宗众多高手在一边将自己的修练经验毫不保留的教导，碧瑶在两年前，修有了上清境界的道行，比之青云门的陆雪琪都早了一年半到达上清境界，为当今正魔二道年轻一辈中最快达到上清境界的人。

当然，除了那个人！

那个现在已成为正魔双方都不愿提及的禁忌的人。

碧瑶望着他们，冷冷地道：“怎么样，你们是要投降，还是要死？”

炼血堂众人面面相觑，年老大汗水淋淋而下，连身上的伤口也根本没有感觉，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场中一声怪叫：“你去死吧！”

众人失色，只见片刻间在碧瑶身旁地上，突然暴起一道刀光，向他她小腹刺去，而行刺之人披头散发，神色狂乱而茫然，两只脚竟然已经被人砍断了，血流如注。

看着此人似乎乃是炼血堂门下弟子，身受重伤，恐惧痛苦之中终于散失了理智，疯狂大叫着向碧瑶刺去。

只是片刻之后，一道白光升起，碧瑶的伤心奇花祭起，正中那人胸口，那人飞了出去，眼见不活了。

年老大等人脸色苍白，腿都在颤抖。

碧瑶望了他们一眼，又说道：“怎么样，你们是要投降，还是和他一样？”

突然，炼血堂人中爆发出了一声大喊：“不，不要，我、我、我降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个年轻弟子跑了出来，离开了炼血堂众人，冲到鬼王宗处。

这一开了头，立刻就起了反应，炼血堂中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时有人走了出来，年老大长叹一声，知道终究大势已去，惨笑道：“罢了，罢了！”

说着，他越众而出，众人跟在他的身后，慢慢走到碧瑶面前，从怀里拿出一只黑色巴掌大的铁牌，上边刻着一颗黑色的心，双手奉给碧瑶，惨笑道：“这是炼血堂的‘黑心令’，炼血堂八百年基业，到了今日就算完了……”

“胡说！”

就在此刻，忽地一声大喝，但声调中却微带颤抖惧意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发出。众人都吃了一惊，转头看去，赫然只见在刚才那块巨石前头，竟还站着一个人，没有跟随他们一起走上前去。

野狗道人！

野狗道人盯着年老大，重重喘息，但口中却大声道：“老大，当初你引我入炼血堂的时候，我们一起在黑心祖师神像之前立过重誓的，此、此生不渝，你、你怎么能这样？”

年老大脸上愧色一闪而过，低下头来，低声道：“野狗，形势比人强，你不要自寻死路，快过来罢！”

野狗道人在无数双目光围观之下，尤其是前头那双隐隐散发着可怖杀意的眼睛，更是如刺到他心里一般，让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甚至连他的双脚，也因为恐惧太甚而控制不了的微微发抖。

只是，他竟然在发抖中，慢慢地摇头：“不行，老大，不行，你要我怎样都行，但要我反叛炼血堂，不行！”

他对着前方，茫然而带着空虚，仿佛什么都破灭一般，低低地道：“我从小长的像怪物一般，人人都嫌弃我，便是我亲生爹娘也将我丢弃。我被野狗养大，受尽磨难屈辱，只有在入了炼血堂后，才轮到我去欺负别人，扬眉吐气。当时我就在祖师面前发下重誓，今生必定跟定炼血堂，死也不后悔……”

众人愕然，年老大注意到碧瑶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心中焦虑，没想到平日里这野狗一向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现在却突然变的这样。

但总不能因为这野狗一人，却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当下狠心道：“好，你伟大，那你就一个人撑着炼血堂罢！”

说着，手一扔，将手中的黑心令抛了过去，野狗下意识地接住，但随即身子剧烈颤抖，大口喘息。

年老大等人都隐没在鬼王宗的黑衣人中去了，只剩下野狗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散发着光芒的巨石下。

碧瑶望着野狗道人，冷笑一声，说道：“没想到你还挺有骨气的。”

野狗道人颤抖着握紧黑心令，说道：“你……你杀了我吧……”

碧瑶说道：“既然如此，我成全你！”说着，祭起伤心奇花，却是久久不击下。要在以往，此处早已是血流成河了，但不知为何，故地重游，她心中的杀意，却是淡了很多，或许是……

又见野狗道人虽然害怕，但脸上却有一份坚毅之色支撑着他。望着他的神色，忽的想起了多年之前在这里的那个使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年，似乎也有过这种神色，眼睛登时红了，最后一丝杀心也消了。

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小凡，碧瑶真的，好想你！

野狗道人吃了一惊，说道：“你……你不杀我？”

碧瑶没有理他，只是往前走着，不久消失在了黑暗中，只剩下野狗道人一人愣在当场。

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如在梦中，“若你真要重整炼血堂，便降了吧，否则，恐怕你连命也保不住！”

似幻似真，使野狗道人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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