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绿灯,是街道上行人和车辆行走的规则,红灯停绿灯行,彼此相安无扰不会撞车。”我在后面赶紧解释,小辣椒还真不知道红灯是怎么一回事。
风君子回头似笑非笑的看我:“你的话很有意思啊?……有很多人不会在没车的时候也等红灯,但既然有这个规则,我们就要遵守它。”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反问道:“如果没有这个规则呢?”
风君子摇头:“如果没有,就必须制定,否则谁也过不了路口。过不去是小事,每个人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就是大事了。也许有人认为无视一切规则勇往直前是绝对的自由,其实大谬歧途,有些大事情的道理就像这路口的红绿灯一样简单。绝对的自由灵性是存在的,但那是另一个境界,当你的真正超脱之后才能理解,它与闯红灯是两回事。”
听完这番话我也有些糊涂了,他明显是在暗指别的事情,听在我耳中显然是指十天后我要率两昆仑立新约。他封印的神识到底有没有解开?既不像解开了,又不像没解开。现在这个“人”究竟是风君子还是忘情公子?
说话时对面的红灯灭了,黄灯闪烁几下刚刚变成绿灯,小辣椒迈步就要过马路,又被风君子一把拉住了。她还没来得及问话,远处一车挂着白色牌照的小轿车加速疾驰而过。这条路的限速是七十公里,根据我的目测那辆车的时速至少超过了九十公里,而且它闯红灯了。
“我呸!这丫以为自己在开战斗机啊?翻沟里就知道教训了!”风君子恨恨的骂道,还朝着轿车驶过的方向吐口水。他的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短促刺耳的刹车声与金属碰撞的翻滚声。只见那辆轿车不知是方向盘失灵还是司机反应慢了,在一个小弯道处冲出了路面,翻在路旁的排水沟里,四轮侧向一边还在转动。
风君子也吓了一跳,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只见司机已经打开朝天的车门爬了出来,头破血流很是狼狈却没什么大碍,也掏出手机在打电话。风君子冷冷的看了一眼,把手机揣回兜里不再理会。我在一旁暗叹:仙人金口还真不是盖的!
……
“风君子,你怎么领我们来吃鲜族菜?这饭店名挺有意思,居然叫大长今!”
风君子:“没看过那电视剧吗?韩国棒子拍的,湖南卫视前年放的,就叫大长今。”
“我陪菲儿看过几集,后来就看不下去了。里面居然有一集说到朝鲜宫廷厨师做满汉全席招待大明国的使者,这种狗血也能当黄金往自己脸上贴?”
风君子:“认祖宗是没错,但是乱认祖宗,还非说自己是别人祖宗,连姓氏都搞错了,这就太荒唐了。”
我笑了:“很多人都希望有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尊严,这可能导致一种群体扭曲的自我膨胀,而且还不知不觉以此为荣耀的追求。……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带我们到这家饭店来?”
风君子:“就是想带你来看看。……你看这道菜,据说就是棒子发明的无比精致美味九折板,你看它是什么?”
“不就是春饼吗?把配菜放在八个格子里。我也是开饭店的,不过我们知味楼只在每年立春那一天才做春饼。你说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我看没有必要!乱编排别人的祖宗当然不对,可是偏偏是因为有人把自己的祖宗给忘了。”
风君子笑了:“纵然不屑于争,但应自省立身,而后立天下。你能明白就好,这顿饭就是这个意思。”
小辣椒一直没太听明白我们在说什么,这时才弱弱的插话问道:“你们在说电视吗?”
风君子:“是啊,你看过这电视剧吗?”
小辣椒摇头:“我没看过电视。”
风君子张大嘴像遇到了外星人:“连电视都没看过?”
小辣椒:“有什么好看的?”
风君子把嘴合上了,饶有兴致的问:“此话怎讲?”
小辣椒:“人世间种种编排,万端事由,以一镜而见之。若能超然洞彻,又何需此一镜?”
风君子倒吸一口气,惊叹道:“好玄妙的境界!直如明月照九州。可惜,若不能超然洞彻一切,是不应该说这种空话的。”
小辣椒:“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我听出来了,这句话确实不应该是小辣椒说的,而是天月仙子说的。说来也奇怪,小辣椒说完之后风君子突然住口不再追问了,而是转移话题道:“来来来,别光吃菜不喝酒,我敬二位一杯。小辣椒,我干了,你随意。”风君子举杯一饮而尽,小辣椒也小心的侧着身子干了这杯酒。
边喝酒边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本地的风土人情,我找了个话头问风君子:“在东北这么多年,经常看二人转吧?转手帕会不会?”
风君子:“你拿块手帕我试试,最好不是普通的那一种,要比较厚比较沉的。”
小辣椒掏出一块火红色的手帕递给他:“这块行不行?”
风君子接过来看了看:“这手帕什么料子的?这么薄却一点都不透光,比水银还沉!我试试能不能玩起来。”他将手帕拿在右手中一拨,竖起一根食指顶在手帕中心转动起来,飞旋的红手帕就像一把张开的伞。我凝神戒备,他手上转动的可是神器火灵幡,我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这家酒楼给烧了。
然而却没有发生我担心的那种事情,周围发生的变化是难以形容的。修行中所谓的“火”指的是什么?是纯正而没有杂质的能量,它来自于我们的身体内外,却由心发。它是一片真如性海中点燃的心源之力!火灵幡在风君子的指尖上转动,虽然坐在小包间里,我也能感觉到整个酒楼中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一刻,就算是喝醉的人也突然变的清醒,内心变得无比的清晰,就像看见了神识中的本源。
一楼大厅里靠窗的座位,有一对情侣正在赌气吵架,突然停了下来。女的对男的说:“其实我们就是想看看谁先道歉?”怒气冲冲的男人在这一瞬间笑了:“我早就想说对不起了。”我隔壁的包间里一群人正在争着敬酒,争得面红耳赤,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打架。此时突然都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的放下杯子道:“喝不动了,其实早喝不动了。”另一个包间里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男人说:“一直想告诉你,其实我不愿意出来见你。”
酒楼中发生的变化因人而异,世间百态各现。而我又是另外一种感觉,看着他指尖飞旋的火灵幡,回想起三昧真火、南明离火、苦海业火种种或纯正或精微的法术,隐约显示世间万物之间的变化与沟通,器用如何在于天心神念。我的感觉如此,而小辣椒已经入神了,只有风君子自己笑呵呵的转着手帕自娱自乐。
“这不是二人转的手帕活。”我终于打破沉默说话了。
风君子停止转动将手帕收起,点头道:“确实不是,咱也不会那个。这是我小时候在芜城旅社和玩杂耍的学的,一点小把戏还没忘。……小辣椒,手帕给你,收好了。”
小辣椒:“多谢公子!”这话说的突兀,然而风君子端杯喝酒就像没有听见。
这顿饭快吃完的时候,我趁机问他:“风君子,我这次来想和你借一样东西,你家里是不是有一柄黑色的双龙如意?”
风君子:“是啊,你要借它?那你可不许给我弄丢了。”
“丢不了,中秋之后下个月还你。”
风君子:“明天到我家来拿吧,我白天有事,晚上在家等你。”
……
第二天小辣椒告辞而去回忘情宫向天月大师复命,临行前她问我:“师兄,你看公子何时能回到忘情宫?这世间劫他是历尽了还是没有历尽?”
“你也有这种感觉?我也说不好,我总觉得他心里已经明白了,但人世间还未历尽。你先回忘情宫吧,也许天月大师清楚。”
送走小辣椒等到黄昏后,我来到了风君子的家门口,门上贴着一副对联:君子居焉抱天下,真人住此拢烟霞。抬头却没有横批,我刚准备按门铃他已经把门打开了。
“你怎么正好开门,我还没按门铃呢?吓我一跳!”
风君子:“胆子就这么小!我在窗口看见你进楼了。来的正好,我还没吃晚饭,你陪我喝一杯。”
进屋换鞋直接到了厨房,餐桌上摆着熏鸭掌、卤水肠等熟食,一看就是从商场买回来的。昨天在饭店我们说话比较怪,酒也喝的不多。今天不一样,在厨房里一坐,我特意给他带了两小坛老春黄,就着熟食下酒。看来还是老春黄对胃口,风君子酒喝的很多,很快额头冒汗脸也红了话也多了。我边喝酒边调侃他道:“你也该成家了吧,看看你吃的这些菜,都是超市里买来的现成货。也没人给你做煎炒烹炸,平时一个人吃饭连个添酒的都没有。”
我本意是开玩笑,风君子却皱起眉头道:“也就是你来了,有些话我才能找着人说。最近吧,有个丫头追我追的挺紧的,这人也挺不错。可是我心里总觉得有不对劲……我不说了,你帮我说说看。”
我心中暗笑,他说的这个女子我知道是谁,她叫萧云衣。而更巧的是,这个萧云衣就是我在训练营中的战友萧正容的妹妹。我虽然不在滨海,但他的事我多少还知道一些,但又不好说破。我端着酒杯想了想笑道:“关大嫂嫁给关大哥,不关观音菩萨的事。”
风君子微微一怔:“你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你真的不懂吗?就是老老实实做人的意思,因此化身在人间。”
风君子皱眉:“你这臭小子严肃点好不好,我现在谈的可是娶媳妇!”
“那就娶呗,我还能混顿喜酒喝。”
风君子一摆手:“算了,不和你说了,说了也白说。……黑如意在我书房里,玻璃茶几下面的棋盘上。自己去拿,只要你拿得走!”
我走进书房,左侧靠墙是满满一整面高大的白色书架,右侧靠近窗口的地方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书桌上的电脑没有关,显示屏上似乎是一篇刚刚打完的文章。近处的右侧墙角有一张躺椅,躺椅旁是玻璃茶几。透过玻璃我看见了下面棋盘上的的黑如意,似乎很久没有人动过,已经落上了浅浅一层灰尘。
伸手去拿黑如意,意外的是很轻松的就拿了起来,它在手中就象一件普通的工艺品而不是威震天下的神器。如此说来任何人都可以将它轻松的拿走,但我知道不会,因为我拿起黑如意的时候隐约听见自己的脑海深处传来龙魂咆哮之声。如果是一个普通人不会清楚是怎么会事,只会感到莫名的害怕与惊惶,只想远离碰都不想碰这个东西!
如果是一个认识它的修行高人呢?一定会像我一样以神识感应尝试着身心御器,这一下变故陡生!神念刚刚切入黑如意的封印,两股疯狂的力量立刻汹涌而来,仿佛要将我的身体绞碎神识淹没。此时大多数人的唯一选择是脱手扔出去,因为拿不住它。有意思,能拿的人不会想拿,想拿的人又拿不了!风君子果然做了手脚,神器不可持也。
我没有放开,也没有立刻拿走,站在那里就象一尊静止不动的雕像。黑如意散发出来的信息就象一片黑幕卷入到我的神念中,你猜我感应到什么?时光仿佛倒流千年,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我感受到的是正一祖师收服龙魂封入黑如意的那一刻。我要想在旋涡包围中脱身而出,要么放手,要么将正一祖师当年的神通重来一遍。
靠!如果没有化身五五的神通境界还真搞不定。看来风君子想通过黑如意给我一个考验,只有当我足以与周春一战,他才会放心的让我去。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终于手持黑如意走出了书房。厨房的餐桌上一片杯盘狼藉,风君子趁我在书房的时候一个人将两小坛老春黄都喝光了,只剩下最后一杯。夜已经深了,风君子端着那杯酒正站在阳台上,夜空中清风徐来,他带着醉意抬头仰望天上的明月。月华未满天有薄云,蒙胧而柔和的光辉散在他的身上,就象披上了一件仙人羽衣。
他听见我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2007年9月16日,星期天,农历八月初六。”
风君子:“还有九天,又是仲秋了。”
“是啊!我记得你以前每逢仲秋,都会一个人对月而拜。现在呢?”
风君子:“年年如此。……石野,拿到黑如意,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很长的路要赶,你怎么还不走?”
“有你这样的朋友吗?这么晚把我往门外赶!”
风君子:“你不着急?那好,沙发地板行军床自己选。……我醉了,要去先睡了。”
“按你的习惯,似乎睡的有点早。”
风君子:“因为我有梦要做,梦中将去很远的地方,登上那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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