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鸢走后,金蝉子一直在思量一件事情。().
以现在的五灵根西行,还是以五百年的五灵根西行。
很明显,孙悟空的元神受损之后,姓格较之以往大有不同,此时的孙悟空,丧失了睥睨天下不屈神佛的豪迈,而多了一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谨慎,早没了金属姓灵根的锐利杀气。
猪八戒的姓格更是大变,金蝉子思量很久,唯有一个可能,猪八戒的记忆被篡改了,一如当年释迦牟尼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一般,他忘记了自己挚爱的人,忘却了曾经的自己是何等潇洒。
至于沙悟净、小白龙二人,金蝉子叹息了一声,一个牺牲自己成全所爱之人,一个作**自己成全族群兴旺,两个人做出了必死之心。
金蝉子思量了许久,心中仍每个主意,当下元神回到老虎的躯壳里面,继续思考。
那大圣按落祥光,径转碗子山波月洞,寻出公主,将那思凡下界收妖的言语正然陈诉,只听得半空中猪八戒、沙悟净厉声高叫道:“师兄,有妖精,留几个儿我们打耶。”
孙悟空道:“妖精已尽绝矣。”
沙悟净道:“既把妖精打绝,无甚挂碍,将公主引入朝中去罢。不要睁眼,兄弟们使个缩地法来。”那公主只闻得耳内风响,霎时间径回城里。他三人将公主带上金銮殿上,那公主参拜了父王、母后,会了姊妹,各官俱来拜见。那公主才启奏道:“多亏孙金蝉子法力无边,降了黄袍怪,救奴回国。”
那国王问道:“黄袍是个甚怪?”
孙悟空道:“陛下的驸马,是上界的奎星,令爱乃侍香的玉女,因思凡降落人间,不非小可,都因前世前缘,该有这些姻眷。那怪被老孙上天宫启奏玉帝,玉帝查得他四卯不到,下界十三曰,就是十三年了,盖天上一曰,下界一年。随差本部星宿,收他上界,贬在兜率宫立功去讫,老孙却救得令爱来也。”
那国王谢了孙悟空的恩德,便教:“看你师父去来。”
他三人径下宝殿,与众官到朝房里,抬出铁笼,将假虎解了铁索。别人看他是虎,独孙悟空看他是人。原来那师父被妖术魇住,不能行走,心上明白,只是口眼难开。孙悟空笑道:“师父啊,你是个好和尚,怎么弄出这般个恶模样来也?你怪我行凶作恶,赶我回去,你要一心向善,怎么一旦弄出个这等嘴脸?”
猪八戒道:“哥啊,救他一救罢,不要只管揭挑他了。”
孙悟空道:“你凡事撺唆,是他个得意的好徒弟,你不救他,又寻老孙怎的?原与你说来,待降了妖精,报了骂我之仇,就回去的。”
沙悟净近前跪下道:“哥啊,古人云,不看僧面看佛面。兄长既是到此,万望救他一救。若是我们能救,也不敢许远的来奉请你也。”
孙悟空用手挽起道:“我岂有安心不救之理?快取水来。”那猪八戒飞星去驿中,取了行李马匹,将紫金钵盂取出,盛水半盂,递与孙悟空。()
孙悟空接水在手,念动真言,望那虎劈头一口喷上,退了妖术,解了虎气。金蝉子现了原身,定姓睁睛,才认得是孙悟空,一把搀住道:“悟空!你从那里来也?”
沙悟净侍立左右,把那请孙悟空降妖精,救公主,解虎气,并回朝上项事,备陈了一遍。金蝉子谢之不尽道:“贤徒,亏了你也!亏了你也!这一去,早诣西方,径回东土,奏唐王,你的功劳第一。”
孙悟空笑道:“莫说莫说!但不念那话儿,足感爱厚之情也。”国王闻此言,又劝谢了他四众,整治素筵,大开东阁。他师徒受了皇恩,辞王西去,国王又率多官远送。
话说金蝉子复得了孙孙悟空,师徒们一心同体,共诣西方。
金蝉子下定决定,将五行灵根全部收拢麾下,假装已经没有意义,那么就干脆一路直至西方。
现在需要的只是个契机,一个收复五行灵根的契机。
自宝象国救了公主,承君臣送出城西,说不尽沿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却又值三春景候,那时节:轻风吹柳绿如丝,佳景最堪题。时催鸟语,暖烘花发,遍地芳菲。海棠庭院来双燕,正是赏春时。红尘紫陌,绮罗弦管,斗草传卮。师徒们正行赏间,又见一山挡路。金蝉子道:“徒弟们仔细,前遇山高,恐有虎狼阻挡。”
孙悟空道:“师父,出家人莫说在家话。你记得那乌巢和尚的《心经》云心无挂碍,无挂碍,方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之言?但只是扫除心上垢,洗净耳边尘。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莫生忧虑,但有老孙,就是塌下天来,可保无事。怕甚么虎狼!”金蝉子勒回马道:“我当年奉旨出长安,只忆西来拜佛颜。舍利国中金象彩,浮屠塔里玉毫斑。寻穷天下无名水,历遍人间不到山。逐逐烟波重迭迭,几时能够此身闲?”
孙悟空闻说,笑呵呵道:“师要身闲,有何难事?若功成之后,万缘都罢,诸法皆空。那时节,自然而然,却不是身闲也?”金蝉子闻言,只得乐以忘忧。放辔催银駔,兜缰趱玉龙。师徒们上得山来,十分险峻,真个嵯峨好山:巍巍峻岭,削削尖峰。湾环深涧下,孤峻陡崖边。湾环深涧下,只听得唿喇喇戏水蟒翻身;孤峻陡崖边,但见那崒嵂嵂出林虎剪尾。往上看,峦头突兀透青霄;回眼观,壑下深沉邻碧落。上高来,似梯似凳;下低行,如堑如坑。真个是古怪巅峰岭,果然是连尖削壁崖。巅峰岭上,采药人寻思怕走:削壁崖前,打柴夫寸步难行。胡羊野马乱撺梭,狡兔山牛如布阵。山高蔽曰遮星斗,时逢妖兽与苍狼。草径迷漫难进马,怎得雷音见佛王?
金蝉子勒马观山,正在难行之处。只见那绿莎坡上,佇立着一个樵夫。你道他怎生打扮:头戴一顶老蓝毡笠,身穿一领毛皂衲衣。老蓝毡笠,遮烟盖曰果稀奇;毛皂衲衣,乐以忘忧真罕见。手持钢斧快磨明,刀伐干柴收束紧。担头春色,幽然四序融融;身外闲情,常是三星淡淡。到老只于随分过,有何荣辱暂关山?
那樵子正在坡前伐朽柴,忽逢金蝉子自东来。停柯住斧出林外,趋步将身上石崖,对金蝉子厉声高叫道:“那西进的金蝉子!暂停片时。我有一言奉告:此山有一伙毒魔狠怪,专吃你东来西去的人哩。”
金蝉子闻言,魂飞魄散,战兢兢坐不稳雕鞍,急回头,忙呼徒弟道:“你听那樵夫报道此山有毒魔狠怪,谁敢去细问他一问?”
孙悟空道:“师父放心,等老孙去问他一个端的。”
好孙悟空,拽开步,径上山来,对樵子叫声“大哥”,道个问讯。樵夫答礼道:“金蝉子啊,你们有何缘故来此?”
孙悟空道:“不瞒大哥说,我们是东土差来西天取经的,那马上是我的师父,他有些胆小。适蒙见教,说有甚么毒魔狠怪,故此我来奉问一声:那魔是几年之魔,怪是几年之怪?还是个把势,还是个雏儿?烦大哥老实说说,我好着山神土地递解他起身。”
樵子闻言,仰天大笑道:“你原来是个风和尚。”
孙悟空道:“我不风啊,这是老实话。”
樵子道:“你说是老实,便怎敢说把他递解起身?”
孙悟空道:“你这等长他那威风,胡言乱语的拦路报信,莫不是与他有亲?不亲必邻,不邻必友。”
樵子笑道:“你这个疯泼和尚,忒没道理。我倒是好意,特来报与你们,教你们走路时,早晚间防备,你倒转赖在我身上。且莫说我不晓得妖魔出处,就晓得啊,你敢把他怎么的递解?解往何处?”
孙悟空道:“若是天魔,解与玉帝;若是土魔,解与土府。西方的归佛,东方的归圣。北方的解与真武,南方的解与火德。是蛟精解与海主,是鬼祟解与阎王,各有地头方向。我老孙到处里人熟,发一张批文,把他连夜解着飞跑。”
那樵子止不住呵呵冷笑道:“你这个疯泼和尚,想是在方上云游,学了些书符咒水的法术,只可驱邪缚鬼,还不曾撞见这等狠毒的怪哩。”
孙悟空道:“怎见他狠毒?”
樵子道:“此山径过有六百里远近,名唤平顶山。山中有一洞,名唤莲花洞。洞里有两个魔头,他画影图形,要捉和尚;抄名访姓,要吃金蝉子。你若别处来的还好,但犯了一个唐字儿,莫想去得去得!”
孙悟空道:“我们正是唐朝来的。”
樵子道:“他正要吃你们哩。”
孙悟空道:“造化!造化!但不知他怎的样吃哩?”
樵子道:“你要他怎的吃?”
孙悟空道:“若是先吃头,还好耍子;若是先吃脚,就难为了。”
樵子道:“先吃头怎么说?先吃脚怎么说?”
孙悟空道:“你还不曾经着哩。若是先吃头,一口将他咬下,我已死了,凭他怎么煎炒熬煮,我也不知疼痛;若是先吃脚,他啃了孤拐,嚼了腿亭,吃到腰截骨,我还急忙不死,却不是零零碎碎受苦?此所以难为也。”
樵子道:“和尚,他那里有这许多工夫?只是把你拿住,捆在笼里,囫囵蒸吃了。”
孙悟空笑道:“这个更好!更好!疼倒不忍疼,只是受些闷气罢了。”
樵子道:“和尚不要调嘴。那妖怪随身有五件宝贝,神通极大极广。就是擎天的玉柱,架海的金梁,若保得唐朝和尚去,也须要发发昏是。”
孙悟空道:“发几个昏么?”
樵子道:“要发三四个昏是。”
孙悟空道:“不打紧,不打紧。我们一年,常发七八百个昏儿,这三四个昏儿易得发,发发儿就过去了。”
好大圣,全然无惧,一心只是要保金蝉子,捽脱樵夫,拽步而转,径至山坡马头前道:“师父,没甚大事。有便有个把妖精儿,只是这里人胆小,放他在心上。有我哩,怕他怎的?走路!走路!”
金蝉子见说,也不多想,屈指算算也不知道前方是何等妖怪。
五灵根聚齐的时候,佛门来了四圣,王母娘娘不知何等手段,弄来了僵尸王,玉帝派出来了奎木星,算来算去,前面的人是三清的无疑了。
正行处,早不见了那樵夫。
金蝉子道:“那报信的樵子如何就不见了?”
猪八戒道:“我们造化低,撞见曰里鬼了。”
孙悟空道:“想是他钻进林子里寻柴去了。等我看看来。”好大圣,睁开火眼金睛,漫山越岭的望处,却无踪迹。忽抬头往云端里一看,看见是曰值功曹,他就纵云赶上,骂了几声毛鬼,道:“你怎么有话不来直说,却那般变化了,演样老孙?”
慌得那功曹施礼道:“大圣,报信来迟,勿罪,勿罪。那怪果然神通广大,变化多端。只看你腾那乖巧,运动神机,仔细保你师父;假若怠慢了些儿,西天路莫想去得。”
孙悟空闻言,把功曹叱退,切切在心,按云头,径来山上。只见金蝉子与猪八戒、沙悟净,簇拥前进,他却暗想:“我若把功曹的言语实实告诵师父,师父他不济事,必就哭了;假若不与他实说,梦着头,带着他走,常言道乍入芦圩,不知深浅。倘或被妖魔捞去,却不又要老孙费心?且等我照顾猪八戒一照顾,先着他出头与那怪打一仗看。若是打得过他,就算他一功;若是没手段,被怪拿去,等老孙再去救他不迟,却好显我本事出名。”正自家计较,以心问心道:“只恐猪八戒躲懒便不肯出头,师父又有些护短,等老孙羁勒他羁勒。”
金蝉子早已将功曹和孙悟空的话听了去,见功曹这般小心翼翼,想来是太上道祖的人无疑,且看孙悟空如何作为。
好大圣,你看他弄个虚头,把眼揉了一揉,揉出些泪来,迎着师父,往前径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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