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陈德宝的事和陆家脱不了干系,也心知肚明,只要陈香台一句话,陈德宝立马就能无罪释放。
但是陈香台说:“我没有那样大的本事。”
她不想陈德宝出来。
她转身要走,谭女士一把抓住了她,泫然欲泣地哀求:“香台,我求你了,救救你弟弟。”
姚碧玺在旁边,不咸不淡地接了句嘴:“就是这么求人的啊?”
这是摆明了要刁难人,要给陈香台出气。
谭女士咬咬牙,千万般不愿,却还是跪下了:“以前都是妈不对,不该重男轻女,妈求你了,看在我们陈家生你养你的份上,帮你弟弟一把,只要你弟弟没事,以后你要做什么妈都随你。”
谭女士一把鼻涕一把泪,刚刚哭丧都没现在哭得大声。
“你弟弟他也是被人骗了,他本性不坏,只是交错了朋友,才被带着走上了歪路。他才二十几岁,要是坐了牢,就一辈子都完了。”
本性不坏?
那要怎样才算坏?
陈香台把谭女士抓着她的那只手推开:“陈德宝是罪有应得。”
谭女士怒目圆睁:“你——”
“没人逼迫他去犯罪,是他自己心术不正。”陈香台脾气软,很少这样气势逼人,“他十五岁的时候,强迫过一个女孩子,还拍了视频威胁人家。”
谭女士立马瞪着眼反驳:“什么强迫,分明是他们你情我愿。”
就算是陈德宝杀人放火,谭女士也会觉得她儿子没罪,是死的人死有余辜。
那次就是,陈德宝撬了门偷看她洗澡,她跟谭女士说了这件事,谭女士说她不要脸,连弟弟都勾引,还说洗什么澡,脱衣服不就是为了勾人。
以前她没人庇护,老太太也还在世,她对陈家尚抱有善意,可现在忍不了了,她有人撑腰,她愿意变得娇纵蛮横。
“谭女士,”她把腰杆挺得笔直,“你永远都看不到陈德宝有多混蛋,既然你不会教,那就让警察来教吧。”
谭女士气得要死,却也不敢发作,陆家人还在,她不能来硬的,就哭天抹泪:“你就当看在你奶奶的份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她还跪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妈求求你了。”
陈香台别开眼,不看:“我又不是法官。”
谭女士哭不下去了,怒气快要冲到天灵盖:“我知道你还在埋怨我们,但德宝毕竟是你亲弟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就真忍心让他去坐牢?”
还打感情牌呢。
姚碧玺听不下去了,正要出声,陈香台拉了一下她的衣服。陈香台上前,看着陈青山:“真的是亲弟弟吗?”
陈青山眼皮跳了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怎么记得是你撞了我。”
陈青山瞠目结舌。
她想起来了,车灯打在眼里,大货车朝她撞过来,主驾驶上的司机面色阴沉。她想起来的不多,但司机的脸她记起来了:“陈先生,九年前你发的那笔小财,是怎么得来的?”
陈青山眼神闪躲,打了很久的腹稿才作解释:“你记错了,你坐在副驾驶,我们一起出的车祸,我眉毛上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陈香台也不咄咄逼人,毕竟没有证据:“好,当我记错了。那我再问你,我是你们陈家人吗?”
陈青山斩钉截铁:“是。”
原来撒谎真的可以不眨眼。
陈香台学到了:“伯母,亲子鉴定呢?”
姚碧玺从包里掏出来,直接摔到了陈青山脸上。
这下,陈青山夫妻俩脸色都变了。
陈香台的眼神很干净,眼里能将那对夫妻所有的不堪和肮脏都倒映得一清二楚,她问:“你们还要撒谎吗?”
陈青山头上都出汗了:“是,你不是我亲生的,是我在外面捡回来的,当时你智力不正常,不知道家在哪,我把你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我们陈家也抚养了你这么多年,我妈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就算没生恩,也还有养恩。”
说得好像他们是施恩人。
“你还要撒谎啊。”陈香台没什么好说的了,“陈先生,那我们法庭见吧。”
这应该是一笔血债,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算得清的。
陈香台走后,陈青山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口袋里的手机咕咚一声滚了出来。
谭女士也慌了:“怎么办啊老陈?她好像知道什么了。”
陈青山攥着拳头,极力保持镇定:“没有证据,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那德宝怎么办?”
这时,掉在地上的手机亮了屏幕,来电显示是一个字——裴。
……
陈香台从殡仪馆出来,直接上车,去酒店。
陆星澜牵着她,忍了一路,到了车里才夸她:“你刚刚做得很棒。”
她摊开手掌心,给他看:“我都出汗了。”
姚碧玺坐在前面,往后看,笑了笑:“怕什么呀,我们不是在嘛。”
是呀。
她的靠山啊。
陈香台笑得像只诡计得逞了的小狐狸:“我这是狐假虎威。”
宝光大酒店。
套房的门窗都关着,窗帘也严丝合缝地闭着,一点儿日头的光都透不进来,大白天的亮着灯,灯下,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满心焦虑,来回踱步。
青年男人上前去劝:“爷爷,您先坐会儿。”
老爷子坐不住,来来回回地走,时不时将目光投去门口:“人来了没有?”
半小时不到,这是第八遍问了。
裴无斐耐着性子第八遍回答:“还在路上呢。”
老爷子听闻,就继续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咔嗒一声响,门一开,老爷子立马看过去,脸上惊喜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秒就又变回了焦虑。
不是老爷子等的人,是送餐的人来了。
裴无斐有点无奈,拿老爷子没办法,扶了扶眼镜:“没那么快,您午饭也没吃呢,也吃点儿东西。”
老爷子捋了一把白头发:“不吃了,我哪还吃得下东西。”
行吧,裴无斐也不劝了,别说老爷子了,他胸腔里那颗心脏也在惴惴地跳。
老爷子在屋里又徘徊了十几分钟之后,外面终于有动静了。
老爷子立马问:“是她来了吗?”
裴无斐过去开门,看了一眼,回头,大大松了一口气,展眉笑了笑:“是,她来了。”
当女孩子走进门的时候,老爷子只看了一眼,眼眶瞬间就红了,嘴唇颤抖,哽咽:“小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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