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弄不明白,这白师爷怎么对瀚海商社感兴趣来了,难道是毕良得罪过这姓白的?
回到大晋,他必须每一步都小心谨慎,稍有不慎,即有可能万劫不复。
有人过来取货,院子里的伙计在大声报数,几个伙计从库房里搬出货来,放在院子清点,阳光热辣的照在院子里,白色的石板在阳光下直晃眼。
柳寒依旧端着茶杯,就像震关中还在那样,脑海里却不住翻滚,从到姑臧开始再到现在,刺杀,送粮食,背叛,莫名敲诈,这些事是不是有关联的,想了半天,柳寒确定这些事都是孤立发生的,特别是在姑臧发生的事,与长安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既然没有关联,那么要不要查那个白师爷,如果要查,该怎么查?柳寒觉着无处着手,他当然可以派人去查,但直觉告诉他,查不出来,这个人如果有什么目的,隐藏如此之深,肯定擅长隐匿,除非长期监视,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收获。可长期监视?能行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除了有人有目的的查瀚海商社查他柳寒,另外还有一种可能,有人盯上瀚海商社,借这震关中的手,试探一下,如果是这样,他可能损失的便是瀚海商社长安店,对他的最终目的影响不大。
柳寒感到自己安排有误,他把所有人手带到帝都去,没有这个必要。
十多年了,他无数次设想那是个什么人,手上都有那些牌,废了一个杀手营,十多年时间过去,第二个杀手营恐怕已经建立,手下可以调动的有总教头这样的超级高手,另外可能还有大群武士武师,当初他死里逃生时,便已经有武士四品的实力,书生更是隐隐达到武士七品的境界。
所以,要对付他,还需要有大批有实力的手下,所以,在西域这些年,他培养一批忠诚的下属,训练了一批修为精湛的下属,这次他要带他们上帝都。
可现在,他觉着这个安排有问题,他完全用不着带这么多人上帝都,上帝都的人应该精干,修为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脑子,灵活机动,而他分布在各地的店,则应该成为他的耳目,那个人有可能在帝都,也有可能不在。
雁过留痕,就算那个人再隐秘,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天色渐渐暗下来,柳铁的脚步声出现在院子里,虽然这脚步声在普通人耳里很轻,可在他的耳中却如同响鼓。
柳铁是来告诉他,坊丁已经在催了,马上要闭坊了。
柳寒出来,店里的清理已经做完,伙计们三三两两的或蹲或坐,都在等他。
“回吧,最近大家小心点,遇上事先忍忍,向店里报告。”柳寒吩咐道,他必须防一手,伙计们面面相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钱明在边上略微解释了下,伙计们这才明白,可随即便愤怒起来,五百两,好多人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钱,吵嚷着要和铁拳会拼命。
“住口!拼什么拼?”柳寒厉声喝道,院里顿时鸦雀无声,伙计们扭头看着柳铁,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柳寒缓缓的说:“现在你们首要的是注意自己的安全,提防铁拳会的袭击,不管什么事,先保住命再说,有命,回来报个信,店里会替大家出头。”
钱明也赶紧解释:“大家别慌,也别怕,老爷已经在处理这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爷连西域商道上的马贼都能对付,铁拳会总不会比马贼更厉害吧。”
说了几句后,伙计们的情绪这才平静下来,关了店门,他们出坊市时,已经是坊市最后一批人了,经过坊市大门时,年轻的坊丁有些不满的嘀咕了几句,边上年长坊丁连忙将他撞到一边,低声在他耳边说几句,年轻坊丁同情的望着他们。
坊市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人,今天铁拳会找上瀚海商社,便是坊市里最大新闻,虽然结果不知道,可看震关中有些兴奋的样,估计瀚海商社大出血了。
同情弱者是人类的天性,特别是普通人,坊丁显然便是这样的人,看着这群被铁拳会找上的人出去,两个坊丁边关门边叹息,他们还记得,当初铁拳会占领东坊后,挨家收保护费,有几个不愿交的店家,结果不但人被打伤,货被抢被偷,最后不得不交更高的保护费。
“唉,看他们衣着光鲜,背地里也难啊。”年长坊丁叹着气,年轻坊丁却目露奇光。
“别看了,这瀚海商社可是坊里数一数二的大商社,怎么你想去那?”
“我想去铁拳会,妈的,每个月就这么点饷银,啥时候才攒够娶媳妇的钱。”坊丁低声嘀咕道。
“想媳妇了。。”
坊丁的话远远传来,柳寒忍不住在心里苦笑,铁拳会这样的江湖帮派,吃的是刀头饭,在官方士族眼中,他们是匪;在平民百姓眼中,他们也是匪,可在好些贫困的青少年中,却很有影响力,这些小家伙向往的便是他们那样的做派。
吃过晚饭,柳寒将今天的事告诉了老黄,老黄对这些事没经验,可这老家伙的直觉惊人,立刻意识到那白师爷有问题,随即便有了与柳寒相同的想法,这白师爷究竟是图财还是别有所图。
“老黄,看来我当初的布置有问题,”柳寒缓缓的说:“我们各分店的人手太弱,要加强。”
老黄眨巴下细小的眼睛,皱眉问道:“帝都的事怎么办呢?”
“用不着带这么多人上帝都,”柳寒的语气很慢,似乎在边说边思考,可老黄知道,这位东家已经想好了,否则绝不会与他谈这事,现在需要的是为他查漏补缺。
“如果这样上帝都,我们的全部实力便暴露了,这对我们不利,而且帝都也不需要这么多人。”
老黄闻言意味深长的冲柳寒一笑,柳寒耸耸肩:“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咱们就跟他好好玩玩。”
“那就调整下吧。”老黄又恢复原来的模样,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帝都可不是姑臧,也不是长安,宫里的那位公公,恐怕比那个人更厉害。”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帝都宫城有位涂公公,这位涂公公掌控着虎贲卫,他手下的密谍遍布天下,深埋在大晋社会各个阶层,门阀士族对他是又恨又怕,朝廷中大臣不断向其发出挑战,可从未获得成功。
老黄提起这个涂公公,神情冷峻,邵阳郡王主政时,曾经削弱宫内监的权限,将虎贲卫从宫内监掌控中剥离出来,这大慨是邵阳郡王诸多政策中唯一受门阀士族欢迎的,可也因此得罪了这位令人恐怖的涂公公,在几年后,士族联合宫内力量,一举将邵阳郡王置于死地。
“老黄啊,看来你是仇人满朝,真不知道带你进京是对还是错。”柳寒调侃的笑道,老黄沉默了会,也露出淡淡的笑容,柳寒觉着自己很幸运,居然在西域招揽到老黄,有了老黄,等于给了个向导。
可老黄也觉着自己很幸运,当年邵阳郡王改制高潮时,他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后来这条退路发生了作用,导致他没有被判斩立决,而是流放,可朝中之敌还是将他流放到边塞,而且还是那样危险的地方,恐怕目的便是让他被胡族杀死或掠走,后来他们果然达到目的,可没想到幸运还是他,居然在西域遇上了柳寒。
现在两个幸运的人聚在一起,准备开始他们的计划。
当晚柳寒便做出调整,给柳水留下十二个人,让柳冰带十二个人上姑臧,协助王掌柜;让柳年带十二个人上并州,柳华带十二个人上幽州,剩下的到帝都再看,最后留下上帝都的人数不得超过五十人。
“其实你可以买个坞堡,”老黄等他分派已定后才慢悠悠的建议道:“你现在的身份是庶族,庶族是可以建立坞堡的,然后再养点私兵。”
这坞堡有点象一座小城,多是宗族聚居,平时散居四处,一到战乱或****时期,则聚于堡中,以避战乱。由于是自家避乱之所,所有这些坞堡比一般县城要坚固,而且门阀士族都养得有私兵,这些私兵数量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有些豪族坞堡的私兵,装备甚至比官军还强,所以,无论是造反的叛民,还是劫掠的胡族,都不愿去攻这种坞堡,费时费力,伤亡奇大。
这样的坞堡在边塞最多,以凉州为例,只要有条件,无论门阀士族还是庶族,都建得有坞堡,有的甚至还不止一个,私兵最多的马家,人数高达一千多人,分驻在五个坞堡中。
私兵的来源很复杂,有些是佃户,有些是主动投靠的江湖草莽,还有便是奴隶,特别是边塞地区。边塞苦寒,战乱不断,随时可以买到各种奴隶,而且还便宜,这些奴隶也愿意当私兵,私兵的待遇极好,不用劳作,每天就是习武,如果运气好,随主人上战场,立下功劳,立刻升级,要什么有什么,赏赐甚至比朝廷还厚。
“私兵?拉倒吧,这动静太大了。”柳寒摇头说。
“谁说要在帝都养了,”老黄说道:“你这不是分散了吗,在各地养,姑臧长安并州幽州,还有青州陈州,都可以养。”
柳寒没有回答,老黄叹口气:“未思进先思退,你的优势是孤身一人,弱点也是孤身一人,你教出了三十六铁卫,可仅有这三十六个是不够的,门阀士族,高门深宅,隐藏了多少修为精深之人,你要对付的那人,手下更是有无数高强好手,连你都是他培养出来的,而且,你也说他很有钱,那么他养没养私兵呢?”
“好吧,先让他们试试,先买些奴隶,试试看吧。”柳寒终于松口了,老黄神态平静,无声的叹口气。
到现在,那个人还没有一点动静,依旧藏于九地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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