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骏与周慕白二人在寒冬阁推敲开发区的事到了傍晚,直到小桂子提醒到了用膳的时候周慕白才请辞出了寒冬阁,刚走出几步,周慕白正暗自得意自己圣眷未衰,原先的担心都是自己胡猜乱想的事,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叔,你怎的来了?”
周慕白转身回望,这女声的发出者不是自己的侄女周雪儿是谁,他正正经经的咳嗽了一声,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正二八经的模样道:“哦,原来是雪儿啊。”
周慕白虽然为人不算厚道,狡诈阴险,可是在小辈面前自然也是一派仙风道骨,饱读诗书的模样,因此,周雪儿反而有些怕他。
周雪儿已经如走到了小叔近前,低声道:“家里一切安好?叔母身体是否还安健?侄女听宫外的人说堂哥要结亲了,也不知娶的是哪家的闺女?”
周雪儿一连窜的问话都是些家里的琐事,她自幼父母双亡,一直寄居在小叔家里,因此对小叔的家事甚是关心。
周慕白道貌岸然的捋着稀须颌首道:“一切都好,质儿的媳妇是叔父的同僚,也算是门当户对,只望他成了亲之后能够收收心,别总是和一群狐朋狗友在街上逛荡,早晚有一天会闹出事来。哎,雪儿,你在宫里头过的惯不惯?我听小公公说皇上待你不错,这个……这个,那个…你和皇上之间没发生什么事吧?”
周雪儿哪里不知道小叔的意思,红着脸低垂着头连忙答:“皇上日理万机,平时也很少见的着面,偶尔疲乏时也会让雪儿去陪他说话解闷,并没有什么。”
周慕白在小辈面前说起这种事也是尴尬的很,连忙道:“唔,时候不晚了。宫门要上钥了。你小叔得回去。你在宫里头有什么难处就托个公公出来知会一声。”
周雪儿垂着头应了一声,转过身碎步去远。周慕白望着侄女的背影,在灰暗的皇家园林中仍然保持着捋须的姿势,直到周雪儿的转过一个月洞之后才长长地出了口气,眯着眼喃喃自语:“看来这国本还是要争一争,唔,这次还是要让沐天波、杨嗣德两个老家伙来打头阵,周某作壁上观,坐享其成。”
周慕白回到住处。早有管家笑脸相迎地撩着袍子快步上去将老爷从轿中扶了下来,周慕白在下人当中自有一番气度,他弓着腰出了轿子,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色,对那管家吩咐道:“你去跑一趟,将刑部赵侍郎、李瀚林等人一并叫道府里来,就说本大人有要事相商。”
管家笑脸一窒。苦着脸道:“老爷。您晚饭还没用呢?府里头一大家子都等老爷回来。否则不敢先用饭。有什么事……”
“屁话。本大人商量地国家大事。你少罗嗦。家里人就先用饭吧。本大人去书房里等人。”周慕白白了管家一眼。呵斥了一句。
对于有些大臣来说。争国本是为了大明地江山。为了朱家祖宗地社稷。周慕白对这种扯淡地国本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皇帝娶老婆生儿子这群迂腐地文人居然也管。对于周慕白这个半吊子地读书人来说实在是手伸地太长了些。可是现在。周慕白对争国本地事却突然热心起来。理由很简单。从前争国本对周慕白没任何好处。可是现在不同了。据说皇上在宫中疲惫之时总会叫自己地侄女周雪儿和一个姓瞿地女子闲聊。显然皇上对自己地侄女以及那个瞿氏十分亲近。若是这个时候逼着皇上封后纳妃。那么自己地侄女多半不是皇后便是贵妃地了。
皇亲国戚啊!周慕白心情激荡地连端着茶盏地手都有些发抖。自己地侄女成了母仪天下地国母。荣华富贵、绫罗绸缎享用不尽。她将来生下来地儿子不是太子就是皇子。而自己。这个原本落魄地秀才如今虽然身居高位。却因为根基太浅时刻都害怕有朝一日被人整倒。可是如今不同了。他不但成为了皇上地亲戚。而且还大有可能封爵。子孙后代享用不尽。“嘿嘿。沐老头、杨老头。你们不是要争国本吗?好。周某便让你们替我将这国本争下来。”周慕白嘿嘿地笑着。舒服地躺在太师椅上。半眯着养了回神。等一会。他地两个亲信就要进来。届时面授机宜。明日上朝之后。又是一场好戏。
清晨。朱骏坐在高高地銮殿上。精神焕发地抚着御案扫了一眼殿下按班站立地朝臣。朗声道:“诸位爱卿。可是有本要奏?”
“臣有本奏。”杨嗣德站了出来。道:“皇上。近日连降缅北一地连降大雨。驰道地修建可能要延误几日。缅北省布政司地请罪折子已经上缴到了内阁。希望皇上宽限些时日。待大雨过后。定当连夜赶工。为皇上修通驰道。造福社稷。”
“准!”朱骏干脆利落的道了一声。
“皇上。”刑部侍郎赵文鼎与站在前排的周大学士相互对望一眼之后拱着象牙签站了出来:“微臣心有一虑,闷在胸中总是解不开,皇上善谋能断,还请皇上能替微臣解惑。”
朱骏脸色微微有些下沉,这是文臣们要谏言时通用的一种桥段,先是旁敲侧击,接着再步入主题,接着便是指出你哪里不好,哪里应该改正,烦不胜烦。朱骏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又想谏些什么,因此沉声道:“爱卿但说无妨“皇上富有四海,乃天下万物之主,微臣敢问,大明朝需要皇上这样地治世之君,天下万物更需要天子威震万方,可皇上当真能够万万年永掌天下吗?既然如此,国无储君,若是将来陛下亲征北伐之时,海都改由谁来监国?皇上,国无储君,天下不宁,这并非只是一句空谈,微臣恳请皇上立中宫,早得龙子,以保大明社稷江山。”
朱骏地脸色已经变的黑了,国本地事才过去几个月,好不容易转移了群臣的注意力,这个姓赵地混蛋又出来搅局,不过朱骏拿这种人还真没有办法,他不是朱元璋也不是朱棣,这种砍大臣头的伙计他实在做不来。
“朕再说一遍,这是朕的家事,赵侍郎,你退下吧,朕自有主张。”朱骏强忍住暗火,厉声道。
整个銮殿内的气氛微妙起来,站在首位的沐天波与杨嗣德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对于赵侍郎突然提出国本的事都觉得奇怪,按理说赵文鼎乃是周慕白一系的官员,周慕白对国本的事一向不太热衷的啊。
周慕白一向阴险狡诈,智计百出,沐天波不由得生出一丝警觉,这事他决定先观望再说,隔岸观火,看看姓周的玩什么名堂。
“天子的家事便是国事,立储更是关乎我大明江山社稷,皇上如何能推诿?臣附议赵大人。”
赵文鼎的奏请犹如波澜不惊的湖面上投入了一颗巨石,立即惊起了波澜,这个时候一些政治头脑并不深厚的沐系少壮派官员已经站了出来,纷纷谏言。
“皇上,储君乃是国家的根本,若皇上不立储君,倘若生变,大明该怎么办?江山社稷该由谁来继承大统?”
“皇上现今年富力强,倘若……”
“皇上,臣今日跪在这銮殿之下,只请皇上正国本,立中宫,若皇上不答应,臣永远不起来。”
“皇上啊………”
周慕白木然的看着殿内的场景,心里不由大是得意,如今劝皇上沐天波一系的官员已有十几个了,这些虽然都是些小虾米,大多是一些年龄不大的少壮官员,等会皇上震怒时,沐天波那个家伙作为这些官员的大树会不站出来保他们吗?
这就叫引蛇出洞,先引出一群小虾米出来,待小虾米惹事之后,身后的老家伙们自然会站出来保护这些小虾米,届时就要和皇上据理力争,周慕白只需在旁看戏便可。
朱骏的脸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这种烂屁眼的事被这群官员纠缠了这么久,如今又被人提了出来,其实并非是朱骏不想立后,只是他内心深处的逆反心理作怪而已,一个堂堂的皇帝,被一群糟老头子们逼着去结婚生孩子,这要是闹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朱骏已经气的要去拍桌子了,戟指殿下的官员怒道:“朕是皇上还是你们是皇上?来啊,将他们拖到殿外去杖打,给朕狠狠的打,不许容情。”
杖责?自这两个字从朱骏口中脱口而出的那一刻起,殿中正跪劝谏的官员眼眸都是一亮,这可是廷杖啊,只要挨过了这顿他,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会立即以敢于廷争面折而声名天下,并且名垂竹帛。死是人人都惧怕的,但只是屁股上挨几板子就可以名垂千古。这买卖值了。
在明朝历史中,不管朝廷讨论的事情是对是错,纯为反对而反对,而冒险骗取廷杖的也大有人在。
上谏的官员们立即腰身挺的笔直,脸上一副宁死不屈的姿态,直视丹殿之上的新始皇帝,大有魏征附体的迹象。
一声令下,镇殿将军已经带着几十个侍卫进殿来拿人,这个时候,沐天波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从班中走了出来:“皇上,且慢。”
周慕白一直都注意着沐天波的每一个神情动作,见沐天波出来说话了,不由得心底暗笑,鱼儿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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