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岭之间,无数密密麻麻的人影相互交错着厮杀在了一起,人数较少的清军被黑衣轻甲的明军分割成了几块,外围的明军并不急于将其歼灭,只是不断的挺着长矛压缩清军的空间。
明军的长矛足有两丈长,一根长矛必须要两个士兵才能抬起,他们组成长矛阵,无数根长矛密集的向着清军不断冲杀,清军的短刀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只能不断的向后收缩,几次想要突围,却留下了一地的尸体,更为致命的是,在密集的长矛阵空隙里,时而会有一些抬弩的明军不断的发射着羽箭,在一阵阵破空声下,又是零星的清军化为尸体,令人胆寒。
这种前所未有的长矛阵法让清军一时之间无所适从,处处处于挨打的地位,就连反击也不知如何下手。
贵州提督元让帽盔已消失不见,脑后的辫子被人砍掉了一截,全身的钉甲亦是被割裂了几块,他握着血淋淋的长刀,打算指挥着部下进行又一次的突围。他粗略估算了剩余的部众,估摸了下时间,整整一万的新兵已被屠戮近半,派出去求援的探子现在最多抵达喀伦,要等平西王率军前来救援,至少还有一天时间,若不突围,这些人恐怕半日之内就会被明军屠戮干净,他咬咬牙,大喝一声:“想活命的跟老子往东北角杀。”
东北角正是矛阵最脆弱的位置,元让决定拼命了,聚集在他四周的清兵足有三千人,随着他的一声怒吼,胆怯的新兵在迟疑之后还是紧随其后,挥舞着长刀如风卷残云一般高吼着冲了过去。
一座小山丘上,李定国率领着一干将校俯撖着战局,当清军的洪流冲向东北角的那一刻,李定国捋了捋须,闭目道:“吴三桂自称兵多将广。依本王看来,这些兵将不过是酒囊饭袋之徒罢了,若他固守待援,说不定还能多支持一刻。却偏偏要自寻死路,传令,收网!”
山丘之下,元让的残部正疯狂的挥舞着刀枪已经冲入了东北角的矛阵。元让一马当先,长刀一抖,挡开一支长矛,口里正要大吼一声鼓舞士气,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
趁着清军愣神地功夫,稀疏的长矛阵突然散开,映入元让眼帘的,是数百匹冲刺而来的战马挥舞着马刀冲刺而来。
看似是条生路。其实正是死路一条,元让地瞳孔渐渐收缩。一匹冲刺而来的战马迎面冲刺而来,骑士挥舞的马刀在阳光下闪露着寒芒。马刀已高高的举了起来,骑士作出了随时都要劈刺地动作。一瞬间功夫,元让想起了他曾在山海关的日子。那时候吴三桂还是崇祯皇帝敕封的平西伯,他还是山海关内的一个无名小卒,与这些围剿自己的明兵一样,穿戴着同样地铠甲。紧接他成为了吴三桂的亲兵,两年后,吴三桂召集众将,宣布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命令,他看到,七八个将军在目瞪口呆之后拔出了腰刀,这个时候,他和几十个亲兵一拥而上,将这些不服者尽皆斩杀。
吴三桂摇身一变,成了大清国的平西王,元让也因为这场大清洗成为了一名游击,关宁铁骑如洪流一般与八旗一道,冲入关中,转战陕西,入四川,进云南,站在无数地人头,元让成为了贵州提督,更是平西王的左膀右臂,而今天,也正是他辉煌人生中地终点。
“哈哈!”元让疯狂的将刀横在了胸前,作出了格挡地动作,这也许就是报应吧,元让想起了无数颗被他割下来的人头。
嘭!强大地惯性之下。数百骑兵冲入清兵地队形。紧接着寒光在空中划下半弧。血花四溅!
清兵地队形被冲地七零八落。无情地马刀犹如收麦地镰刀一般不断地在血肉中挥舞着。悲惨地嚎叫声振动了所有人地耳膜。炙阳高照。地下却是汇聚成溪流地血泊。
元让被骑兵猛冲地飞出去了老远。手中地长刀早已不见了踪迹。他闷哼着想要起身。胸前地几条肋骨却传来专心地痛意。脑后散乱地辫子披在他地额前发梢刺在他地脸上令他奇痒难耐。
完了。一切都完了。为了荣华他毫不犹豫地成为了走狗。为了富贵他毅然决然地剪下了发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在他心里不过是一句狗屁而已。可还是完了。荣华富贵过眼云烟。起了地楼又塌了。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戏文里地一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是啊。我作战勇猛。我读过书。识得几个大字。放在哪里都是一个响当当地汉子。可是奈何要从贼呢?
骑兵冲杀之后。便是几排铳手紧随其后。他们握着射速极快地连发火铳。在骑兵犁过出一道道血路地战场上。射杀一切活物。几个铳手发现了他。铳手们已经上了铅丸火药。黑漆漆地铳口对准了元让。他们十分认真地喊起了一二三。
砰砰!几枚铅丸射进了元让的脑袋,血肉模糊!
经历了一场胜利之后,李定国的精神好了许多,此地四周都是山谷,中间夹杂着一片巨大的空地,正是决战合围的绝佳地形,两万定北军突然埋伏于群山之中,又故意率一小队人马引的元让军追击而来,紧接着便是一声炮响,山林中人影憧憧,无数的定北军自山上冲下,将清军合围分割,最后再一口口的吃掉。
这一仗李定国部署的十分精确,大获全胜倒并没有让他感到过多的喜悦,在明天,他将在这个地方,与他的老对手,吴三桂展开决战,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定北军不过两万人,吴三桂却又五万之众,虽然远涉而来,定北军又占了地利之便,两军对阵交锋,定北军仍然是败多胜少,明日决战的关键却是海都方面的援军能否按时抵达,这才是皇上飞鸽传来的密旨中的重点。
海都距离定北足有七八日的行程。这一点李定国知道,吴三桂更是清楚。因此,吴三桂定然会认为当前的敌人只有定北军,当定北军陈兵于此要和他决战之时。这个老狐狸一定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力图一举消灭李定国。可是,如果一支海都来地援军突然在战场中从吴军的后方给他们来一下呢?
李定国相信,在两军对阵之时,吴军的后方突然遭受冲击。定然会全军崩溃,而这里到处都是崇山峻岭,一旦溃退,吴军就成了瓮中之鳖,吴三桂的老本可就赔光了。
最令李定国担心地是。海都的援军如何能够在两日之内抵达战场,除非援军是清一色的骑兵,很明显的是,海都城地马匹绝不会超过五千。就算征调所有马匹,也不过是五千骑在马上的步兵罢了。依靠这些力量来突击吴军的后阵,显然不太可行。
这绝对是一招险棋。因为一旦援军不能按时到达,那么鏖战之后。兵少的定北军早晚会被吴军击溃,定北军若是全军覆没。那么整个缅北门户大开,海都城就成了吴军的战场,吴三桂地身后不但又三藩,还有满清的八旗铁骑,只要吴军占领这个门户,那么海都城就算防卫如何坚固,被攻陷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在想清楚了战术成败的后果之后,李定国又是一声叹息,这是皇上地旨意,并不是他所能更改的,如今箭已上弦,开弓之后已没有了回头地箭,不管如何,这仗都要打下去。
战场清理的很快,在掩埋了死尸、安顿了俘虏和伤兵之后,便有一些将军进大帐汇报战果,李定国吩咐埋锅造饭,饱食之后全军休息,等待明日地决战。
清晨,山谷中的雾气渐渐地在阳光下四散开来,点点的露珠打湿了将士们地脸,打湿了他们的旗甲衣袍,两万定北军拍成长龙,挽弓搭建,长刀出鞘等待着清军的到来。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挺着长矛,攥紧了手中的长刀,平举了钢弩、火铳。日月旗被露水打湿,干瘪的贴在旗杆上,远处的峻岭之中传来了阵阵的鸟啼声,偶尔会有人掺杂上一两声咳嗽。
随着一阵清亮的马蹄声,骑着飞马的斥候从远处的浓雾中显现出了身形。
“报!大帅,贼军已在五里开外,一个时辰之后,便可抵达。”
“再探!”李定国穿着一身锈迹斑斑的铜甲,骑在马上,腰间斜插着一柄长剑,这是他十年前所穿戴的衣甲,如今,他也要翻身上马,亲自的加入这场战斗中去。
“遵命!”斥候粗喘了两口气,飞快的奔向战马,翻身跃在马上,马鞭一抽,随着一阵战马吃痛时的响鼻声,斥候已跃入了薄雾之中。
李定国深吸了口气,他是第一次面对面的与吴三桂决战,李定国对付这个老对手通常的方法都是不断的引诱,又不断的突袭,兵少将寡的他甚至不能堂堂正正的与这个国贼决一死战,如今,是时候好好的较量一番了。
还有一个时辰,吴军就要来了,一个半时辰之后,两军就要绞杀在一起,不死不休。李定国却没有多少激动,心里更多的是焦虑,援军什么时候会来呢?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或许是五个时辰?一天?密旨上说,皇上也会亲自御驾出征,皇上一向料事如神,应该不会来迟吧。
“大帅,快看,那是吴军的探马。”身后的一名将佐手指遥指远方,惊呼了一声。
长蛇阵的正前方,一个清军装束的斥候在淡淡的雾中若隐若现的显露了身影停裹不前的勒住了马,正聚精会神的观察着明军的战阵。
“大帅,是否让人用钢弩把他射下来。”有人已迫不及待的跃马出阵,想将这个大胆的探子干掉。
通常情况下探子所骑的都是快马,侦探时甚至可以到敌人的阵前大剌剌的去探查,只要不进入对方的弓箭射程,都没有任何危险。但此时的定北军可是装备了新式的钢弩的,八十丈内的目标都可将其拿下,因此说话的亲兵自信心膨胀倒并非没有道理。
“不必了,让他看着吧。”李定国微眯着眼,既然是对阵,这个斥候就是再近些观察也无不可,没必要拿个斥候逞威。
清兵斥候在看了片刻之后拨马走了,随后,山谷中传来一阵阵马蹄声,数千名清军骑士进入了战场,他们在长蛇阵外的两百丈处开始稳住阵脚,与明兵对峙。
“连铁骑都出动了。”李定国抚着马脖,笑道:“看来吴三桂果然是调动大军要在此与我们一决高下了。”
“哼,吴贼的骑兵从前或许还能叱咤风云,可如今咱们有了长矛阵和火枪钢弩,也不怕他的骑兵突击,他要敢来,末将的长矛队保证让他们有去无回。”一名老将在李定国身后道。
明军的长矛队和火铳营都是新组建的兵种,由于有了海都方面的支持,每月都有成百箱的新式军械自海都运来,新式的火炮、钢弩、火铳、甚至连加工改进过的长矛都已开始在定北军列装,定北军内部的将士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武器的妙处,各种武器针对的敌人也是不同,譬如那些长达两丈的长矛,表面上看既是笨重又不能舞动,但是若是让两名士兵一前一后的将其平举突刺的话,却是件对付骑兵的利器,钢弩、火铳等就更不用说了。
阳光渐渐炙热起来,雾气越来越淡薄,最后被一阵晨风吹散,这个时候,吴三桂的大军也开始进入了战场,五万多人在熙熙攘攘的长蛇阵对面,最前沿开始树立起了高高的大盾,这是吴军研究出来专门克制钢弩、火铳的方法,虽然效果并不好,却也是吴军应付这种新式武器唯一的方法之一。
吴三桂夹杂在无数的大盾之后,透过盾牌之间的空隙观测着远处人影模糊的敌军,虽然找到了李定国的主力,但是元让的全军覆没让他的兴致并没有提起来多少,整个行军的过程之中,他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元让全军覆没之后,定北军明明有足够的时间脱离战场,可是一向神出鬼没的李定国为什么却偏偏不走,反而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吴三桂猜不透,可是他绝对不愿意放弃这个决战的机会,不管有没有阴谋,他必须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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