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乔梁把脑袋靠在椅背,闭上眼。
此时,乔梁突然感到很疲惫。
在这种疲惫中,随着车子的颠簸,乔梁进入了一种模糊的意境,脑海中一会闪出那些关心爱护自己的领导、朋友和亲人的失望失落,一会又闪出那些敌视自己的人的幸灾乐祸和冷嘲热讽……
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种感觉让乔梁很耻辱,甚至无地自容。
“王部长您好,我是丁晓云……”
听到身旁丁晓云的声音,乔梁睁开眼,她正在打电话。
“王部长,我正在送乔副县.长去西州的路上……”丁晓云继续道。
乔梁留意到,丁晓云在给王世宽打电话称呼自己的时候,没有像之前那样叫“乔县.长”,这显出丁晓云针对不同的对象,说话是很注意细节的。
丁晓云接着道:“王部长,有个事情要请示您,乔副县.长到西州后,是先去部里还是直接去西州机场……”
听了丁晓云这话,乔梁眨眨眼,领队在通知自己的时候,说的是让自己直接去西州机场,丁晓云出发前也是告诉司机直接去西州机场,怎么她这会要给王世宽打电话如此请示?
不知王世宽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接着丁晓云道:“好的,王部长,遵照您的指示,直接去机场。”
然后丁晓云挂了电话,转头看了一眼乔梁。
乔梁道:“丁书记,你知道我是要去机场的,而且我们本来就打算直奔机场,为何又要给王部长打这个电话呢?这不是多此一举?”
丁晓云摇摇头:“虽然我们是直接去机场,但这个电话我必须给王部长打,这不但不是多此一举,而且很有必要。”
“此话怎讲?”乔梁道。
“乔县.长,以你对体制内上下级关系的理解和了解,以你跟过大领导以及自然而然和诸多大领导打过交道的经历和经验,我想你只要稍微一想就应该知道。”丁晓云意味深长道。
听丁晓云这么说,乔梁寻思片刻,随即意识到,丁晓云这么做,应该是出于在官场历练多年而形成的对上级必须持有的一种谨慎和细致,这谨慎和细致可以认为是对上级的尊敬和尊重,也可以认为是一种隐形的自保。
如此一想,乔梁不由觉得丁晓云在体制内还是颇有些体会和经验的。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丁晓云,乔梁突然想起了张琳。
想到张琳,想到出发前丁晓云劝阻自己去找尚可的时候,自己对她的粗暴态度,乔梁不由感到歉意,道:“丁书记,今天我对你的态度很无礼,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乔县.长不必客气,我充分理解你的心情和心境。”丁晓云善解人意道。
乔梁冰冷的心里涌出一阵暖意:“丁书记,谢谢你。”
“不用谢,应该的。”丁晓云叹息一声。
乔梁也叹了口气:“丁书记,我来凉北挂职,是你接来的,没想到这么快我就滚蛋了,而且滚地如此狼狈不堪,而且还是你送我离开……”
乔梁的声音有些悲怆悲壮。
丁晓云眉头微微皱起:“乔县.长,你现在很失落很沮丧。”
“是的。”乔梁点点头。
丁晓云想了下,道:“乔县.长,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你在江州体制内工作期间,经历过多次沉浮,甚至有一次差点是灭顶之灾,那么,你认为此次遭受的挫折比之前那些更严重吗?”
“这个……”乔梁一时不好做出明确的回答。
丁晓云接着道:“我从来认为,官场之事,变幻莫测,世事难料,有时候,坏事的确是坏事,但也有时候,坏事或许会变成好事,这次的事情,从目前看,对你来说的确是一个厄运,但……”
说到这里,丁晓云停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
“但什么?”乔梁看着丁晓云。
“但我觉得,现在就下这结论,或许为时过早!”丁晓云道。
乔梁苦笑一下:“丁书记,你是在安慰我吗?”
“你可以部分这么认为。”丁晓云含蓄道。
“部分这么认为……”乔梁喃喃重复着,“丁书记,目前我的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
“但黑暗总会消退,光明终会到来,只要你心里有执着的念想,只要你心中的奋斗之火不熄灭,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丁晓云道。
乔梁叹了口气:“丁书记,感谢你的安慰和鼓励,这次我来凉北挂职,虽然来去匆匆,虽然一事无成,但能结交你这个领导和朋友,也算是有所收获。虽然我们认识很短,交往很浅,但我感觉你是一个正直的领导,是一个真诚的朋友,当然,我也知道,在目前的凉北,你虽然有志想施展自己的抱负,但却也……”
乔梁不想让丁晓云尴尬,说到这里停住了。
丁晓云淡淡道:“我明白你没说出来的意思,这很正常。”
“为什么你认为这很正常?”乔梁道。
“因为有不正常,才会有正常。”丁晓云话里有话道。
乔梁点点头:“丁书记,难道你就甘愿让这种所谓的正常或者不正常一直这么持续下去?”
丁晓云没有直接回答乔梁的话,道:“凡事存在即合理,在体制内做事,不要过分执着去探究这合理正确与否,最重要的是面对现实,面对你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当然,按照客观规律,现实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当然,在主观努力下,今天的现实不等于明天的现实……”
琢磨着丁晓云这话,乔梁敏锐觉察到了丁晓云的内心,似乎这女人不但有性格,而且还很有思想,她的性格柔中带刚,她的思想深邃而深刻。
乔梁不由又觉得丁晓云这一点和张琳有些相似之处。
丁晓云接着道:“乔县.长,按照上面的通知,我今天是可以安排人送你离开凉北的,但我却要亲自送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是因为丁书记对我的同情和关心。”乔梁不假思索道。
丁晓云淡淡笑了下,脸上的表情有些莫测。
看丁晓云这表情,乔梁觉得自己说的似乎不全面,又道:“那就是你还想借这种方式,含蓄表达上面对我处理的不满。”
丁晓云又淡淡笑了下,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莫测。
乔梁眨眨眼:“那还有什么?”
“不知道。”丁晓云道。
乔梁皱起眉头:“不知道那你为何……”
丁晓云缓缓道:“或许是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下意识促使我这么做吧。”
丁晓云这话让乔梁一时想不灵清,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是经过这短短的几天接触,丁晓云不由自主喜欢上自己这天下第一美男子了?
如此一想,乔梁心里不由一动。
但乔梁随即又觉得这不可能,丁晓云是成熟稳重的女人,而且是一定级别的领导,不是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怎么会这么快轻易喜欢上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男人的情感和冲动说来就来,但女人则大大不同。
嗯,那就不是这原因。乔梁下意识摇摇头。
看乔梁摇头,丁晓云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乔梁看着丁晓云明亮的目光,心里突然感到羞愧,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龌龊,似乎玷污了丁晓云的坦诚和干净。
看乔梁说不出,丁晓云温和地笑了下。
丁晓云这一笑,让乔梁心里一动,他突然又想起了张琳。
乔梁心里发出一声叹息,接着道:“丁书记,看到你,我不由想起一个很好的朋友。”
“哦?”丁晓云看着乔梁,“什么样的朋友?”
“这位朋友也是女性,年龄和你相仿,以前她在江州市纪委工作,后来调到江州市一个县任县.长……”乔梁带着回忆的表情缓缓深情道,“她是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爱岗敬业心系群众的好领导,又是一个善解人意乐于助人的良师益友,还是一个温柔善良知性优雅的好女人……”
“哦……”丁晓云专注地看着乔梁,“那你的这位好朋友现在还在那个县担任县.长吗?”
乔梁眼神黯淡下来,低声道:“她已经走了,在一次抗洪抢险中以身殉职。”
“啊——”丁晓云脸上带着震动的表情,凝神思索一下,接着道,“乔县.长,你说的这位好朋友,是不是叫张琳,她生前是三江县县.长?”
“对,就是她。”乔梁有些意外地看着丁晓云,“你怎么知道的?”
丁晓云轻轻呼了口气:“虽然我在西北,虽然张琳是江东省表彰的优秀县.长,但她的感人事迹,我是在网上看到过的,不但看了,而且看了好几遍。虽然我和张县.长未曾谋面素不相识,但我对她是十分敬佩的,是把她当做自己学习榜样的……”
听了丁晓云这话,乔梁不由感到欣慰。
接着丁晓云道:“没想到你和张县.长原来是好朋友,要是有机会,真想听你多谈谈她,看了网上的报道后,我一直感觉意犹未尽,想了解更多关于她的先进事迹,以便更好学习……”
“很遗憾,没这机会了。”乔梁叹了口气。
丁晓云看了一眼乔梁,接着转头看着车外,陷入了沉默。
下午5点,车子抵达西州机场,停在航站楼入口处。
乔梁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行李,冲丁晓云挥挥手:“丁书记,感谢你亲自相送,今晚你在西州住下,明天再回凉北吧,再见!”
丁晓云接着下了车:“乔县.长,麻烦你再打开后备箱,把我的行李箱拿下来。”
乔梁闻听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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