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佳通过了安检,身影慢慢消失,侯卫东的心也被抽坐在机场大厅,默默地看着人来人往。想了一会小佳,思绪又转到益杨的政局:“如今益杨政通人和,书记和县长携手共谋事业,只是这个联盟实在太脆弱,随时会分崩离析。”
转念又想:“我不过是县委办副主任,决定不了大局,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到时跟着祝书记到沙州市,也就不用管益杨的浑水。”
在机场大厅坐了半个多小时,侯卫东心情稍复,正准备起身,抬头就看到马有财带着财政局长桂刚站在候机厅的出口,马有财不停地看表。
侯卫东明白马有财肯定是在接人,他顺手拿起身边的报夹把脸挡住,不时偷偷观察着马有财,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又有一批人鱼贯地从机场走了出来,马有财伸长脖子朝里张望着。
这愈发增加了侯卫东的好奇心,他将自己掩藏在众多候机人群中,客串当一回间谍。
突然,马有财和桂刚都激动起来,马有财伸出手,原本挺直的腰也弯了下来。沙州新任市长刘兵赫然出现在人群中,他与马有财握了手,还用力地甩了甩,与桂刚握手之时,则只是蜻蜓点水一样意思意思。
在马有财等人前呼后拥之下,刘兵等一行人离开了停车场,三辆奥迪车和一辆皇冠无声无息地滑在了他们面前。
侯卫东心中猛地跳了跳,这一次拜年,祝焱是礼节性地拜访了沙州市长刘兵,侯卫东清楚祝焱与刘兵两人没有深交。从今天这个架式看起来,马有财似乎与刘兵颇为熟悉。
看着奥迪车滑走,侯卫东把报纸放回报夹。快步走了出去,飞快地坐上自己的蓝鸟,从机场到岭西城区还有二十来公里,侯卫东加快了速度,一路超车,很快就见到了在前面开着应急灯的奥迪车队。
侯卫东再次回想了自己买车以后的经历,确认马有财和桂刚驾驶员没有见过这辆沙州牌照地蓝鸟,便不紧不慢地跟在车队后面。进了岭西城,看着他们的行驶方向,依着侯卫东的直觉。刘兵他们肯定要住在岭西最好地五星级宾馆——金星宾馆,果然,进入岭西城区以后,刘兵车队就直奔金星宾馆。
侯卫东跟着将车开进到了宾馆前,一位穿着笔挺的侍应生过来帮着停车。侯卫东犹豫了一会,心道:“这样跟着也没有意思,若无意间被马有财撞见。倒也尴尬。”便对侍应生摆了摆手,开着车子离开了金星宾馆。
行驶在宽阔的路上,繁荣擦窗而过,侯卫东回味着马有财与刘兵步出飞机场候机大厅的情景,暗道:“如果马有财和刘兵真有不一般的关系,益杨的形势也就复杂了。”
他又想道:“周昌全是市委书记,他才是沙州一把手,就算马有财与刘兵关系好,祝、马博弈,祝书记也要占着上风。不过,应该把今天看到的事情透露给祝书记,让他心里也有数。”
回到沙州。已是晚上九点,想着新月楼家里的冷锅冷灶。侯卫东便给大哥打了电话,约他出来喝酒。
侯卫东直接将车开到了一家名为瑞丰的小餐馆,瑞丰小餐馆是一位牺牲警察遗孀所开,许多警察都喜欢在这里来吃饭,一是为了照顾战友遗孀,二是瑞丰小餐馆味道确实不错,价钱也公道。渐渐地,端丰餐馆成为沙州警察相聚的场所,社会上地闲散人员亦从来不到这里滋事。
进屋以后,要了角落的小桌子,点了几道家常菜,又要了两瓶红星二锅头,等着大哥侯卫国。
过了一会,门外响起了刹车声,侯卫国带着冷气进了门,与其他两桌的人打了招呼,开了几句玩笑,在小桌子前桌下,随手把车钥匙放在一旁,道:“小佳回上海去了?”
“嗯,家里无人,我也懒得煮饭,刚才在电话里,听到你在与嫂子吵架。”
侯卫国一脸沮丧,道:“你嫂子完全被传销害了,这两天在家里跟我闹别扭,她要辞职去做传销。”
侯卫东也算是做实业的,对传销这种行业向来呲之以鼻,道:“嫂子从师范出来就当老师,接触社会也不多,思想单纯,而且她耳根特别软,容易轻信她人,你要多劝劝她。”
“现在她已经完全钻进传销里面,被洗脑了,不管我如何劝她,都听不进去,她学校的校长我也熟,还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她备课不认真,上课质量下降。”
侯卫国越说越气愤,“当初谈恋爱地时候,她完全是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聊了一会江楚,侯卫东
就将话题转到了新市长刘兵身上,道:“刘兵从代市也有半年时间了,你觉得他如何?”
侯卫国对刘兵印象蛮好,道:“刘市长很有魄力,公安改善装备问题提了几年,一直没有落实,刘市长当选市长以后,就给公安局单独拨了二千万元,改善公安车辆问题,据说为了这事他还与昌全书记在常委会上有不同意见。”
“今年,刘市长在视察公安局的时候,给班子成员明确提出要求,沙州要发展,环境一定要轻松,不准公安局下达罚款任务,不准随意到星级酒店扫黄。”
侯卫国是从公安地角度来看问题,对新市长刘兵感觉不错,而侯卫东作为县委办副主任,却从话中听不了不同的意味,暗道:“刘兵初来之时加了一个代字,很少在沙州发出独立的声音,看来代字去掉以后,情况又为之一变。”
想着刘兵和马有财一齐走出侯机大厅的情景,侯卫东有些失神。
第二天,侯卫东五点钟起床,回到益杨也才六点半,在屋里洗漱完毕,老柳的车才开到楼下。
周一上午照例是忙忙碌碌的,侯卫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向祝焱汇报在侯机场看到的事情,汇报这事,不能是太正规的场合,而且只能是就事论事。
十点半,县委书记祝焱、分管组织副书记季海洋加上组织部长老柳,正关上门研究人事问题,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祝焱手机上,而且是那个很少人知道的手机号码。
祝焱看了号码,道:“你们稍等一会。”便进了里屋。
“老祝,我是黄子堤,那天老孔可被你整得惨了,醉得住院了,你还嚷着要去吃夜啤酒,老孔以后不敢跟你干仗了。”
祝焱心知市委秘书长在星期一上午打电话过来,肯定有要事,他却不问,只是等着黄子堤说。
几句玩笑话以后,黄子堤话锋一转,道:“老祝,刘市长在这个星期要到益杨来,他是从省里下来地领导,见多识广,你可要小心准备一下,特别几个主要指标,一定要记得准确无误,有几个部门领导记不清负责部门的主要数据,刘市长当场发作,毫不留情面,弄得好几个头头下不了台。”
祝焱道:“那我得好好准备。”
心里却道:“黄子堤是市委常委、秘书长,他说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听其口气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
这一层意思是不能捅破的,全靠领悟,祝焱是过五关斩六将才当上县委书记,领悟能力自然不差,他模糊地把握住一些虚即又实东西,如磁场一般,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是实实在在地东西。
“刘市长来益杨的事情,要由市政府那边出通知,你知道就行了,他给市政府办公厅提过要求,无论到哪个部门视察,最多只能提前一天发通知。”挂电话地时候,黄子堤又说了一句:“他估计要和你单独谈话,算是单独考察吧。”
挂了电话,祝焱反复琢磨着黄子堤的话,春节时在岭西省时,他就得到一个准确消息:“刘兵是一位很强势的人,背后有省委领导支持。”
一个人单独坐了几分钟,祝焱这才恢复平静。
十一点,侯卫东将祝焱讲话材料送了进来,见祝焱茶杯喝空了,便拿到饮水机前续水,顺便道:“我昨天将小佳送到机场,见到马县长和桂局长,他们是去接刘兵市长。”
侯卫东说得轻描淡写,祝焱却明显一顿,抬头看了一眼,问道:“只有他们两人在接机吗?”
“应该是吧,加上刘兵市长随行人员,他们一共四台车,马县长和桂局长坐的车牌号我还有印象。”
祝焱把笔放在桌上,道:“你把柳部长请过来,我还有事情跟他谈。”
组织部老柳刚才拿来的人事名单中,原有县府办综合科盛奎的名单,准备提拔为县府办副主任。
季海洋当了多年县委办主任,对盛奎很不感冒,加上这一次春节,盛奎在茶馆里与人打牌赌钱,被城关派出所无意间遇到了,当时盛奎有三分酒意,与执勤民警发生了争执,恰好民警是新来的警校生,正气很足,根本不理盛奎,硬是将盛奎带回了所里。
当时正是季海洋值班,他知道此事,这一次商量人事问题,他就明确提出了反对意见,祝焱也同意了。
此时,由于有新情况,祝焱就得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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