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见到曾宪刚和他身旁女子,侯卫东就觉得他俩关因很简单,其身体距离比起一般男女同事稍微近上一点点,这个距离可意会不可言传,侯卫东敏感地感觉到了。
女子名叫宋致成,是公司销售经理,看上去二十刚出头,脸色白净,分布着十来颗小麻点,倒和美国女孩有些相似,性情也很爽利,她多次听到曾宪刚谈起过侯卫东,寒暄几句以后,便很热情地带着侯卫东参观公司的产品。
一路上都是宋致成蛮有特点的岭西语音,曾宪刚跟在后面,反而没有说上几句话,戴着墨镜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意,神情也温和许多。
中午,何柱有事离开,侯卫东与曾宪刚、宋致成三人到了附近的四川菜馆。
吃饭之时,侯卫东特别留意观察了曾、宋两人的细微动作,宋致成给曾宪刚夹了一支鸡腿,还给他递餐巾纸,这两个动作更加证实了侯卫东最初的感觉。
等到宋致成到卫生间去,侯卫东道:“我看小宋对你很不错啊。”曾宪刚并没有马上明白侯卫东的深意,道:“她心很细。”
“结婚没有?有男朋友没有?”
曾宪刚看见侯卫东不怀好意的笑容,道:“你瞎想些什么,她才从中专校毕业三年,刚满二十一岁,应该叫我叔叔了。”
侯卫东劝道:“我发现小宋对你很不错,你应该考虑个人问题了,总不能一辈子打单身。”
“她是什么情况?”
曾宪刚介绍道:“她是省财贸中专校毕业的,毕业后分到了岭西锅炉厂,她一家人都在这个厂里,工厂前不久破产,正逢我们公司招人,她就过来了。”
“也就是来了一个多月了。”
“嗯。”
侯卫东打气道:“男女差个十来岁,根本没有问题,这女孩性情开郎。人亦聪明,长得也俏,就是家庭困难点,这一点恐怕你要嫌弃。”
“只有别人嫌弃我的,我哪里有资格嫌弃别人。”曾宪刚叹息道:“我就是益杨的农民,还拖着一个小娃儿,小宋是个好女孩,哪里肯嫁给我。”
“现在时代不同了。老曾身强力壮,很有男子汉的气质,这是现代女孩最喜欢的高仓健类型,而且。你如今也是百万富翁,小宋他们家都属于下岗工人,经济很紧张,真的是嫁给了你。他们家的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曾宪刚前妻是地道的农民,勤俭持家,性情温厚,而小宋是省城女孩。两人气质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如果不是侯卫东点破,他根本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此时猛地想起小宋青春靓丽的面容。善解人意地话语。他不禁砰然心动。
侯卫东鼓励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如果不主动,错失良机就要后悔。”曾宪刚又有些灰心丧气,道:“也不知她家里是否看得起我这个农民,这事八字还没有半撇。”
“做人千万别小看了自己,在这个社会,评判一个人是否成功主要看财富,从这点来说,你就是成功人士,而且现在户口也在松动,到时你花点钱买个户口,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侯卫东强调到,“看问题要抓住牛鼻子,你现在是商界成功人士,真正的钻石王老王。”
在侯卫东的鼓动之下,曾宪刚信心开始起来了,道:“我试着去探听她的口气。”
这时,宋致成走了回来,白净脸上还挂着几颗水珠,她对侯卫东道:“侯主任,我真的不能喝酒,喝了一杯就开始头昏了。”挨着曾宪刚坐下来以后,道:“曾总,你别喝了,否则眼睛又要发炎。”
吃完午饭,曾宪刚把侯卫东送到了高速路口收费站,侯卫东道:“只要对方人品不错,你又喜欢,就要勇敢主动追求,幸福生活靠自己。”他的声音稍大,有意让宋致成听见。
宋致成听了此语,神情便复杂起来。
上了高速路,侯卫东心里暗道:“宋致成也应该对曾宪刚有点意思,嘿、嘿,想不到尖山村前任村委会主任居然能讨到一个岭西老婆。”
益杨是内陆封闭的小县城,县城的人能娶到沙州女孩子不容易,为了这段婚姻,当年侯卫东和小佳还付出了相当大地努力,在两人顽强坚持下,有情人才终成眷属。记得张小佳初到上青林,在上青林场镇引起了不小轰动,更让机关干部们羡慕不已。
如今,曾宪刚这位土生土长的上青林社员,居然有机
省城年轻女孩子,几年时间,世事变化之快,让侯卫叹数声。
社会主义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消灭城乡差别,但是全国人民奋斗了数十年,城乡差别不仅没有缩小,而且越拉越大,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人为地把平等国人分成了两个不同类别,城里人要和乡下人通婚,除了上山下乡年代,则只能是乡下人改变户口类别以后才有可行性。
更具体一点,在以前,一位上青林地道农民要娶一位读过中专校的岭西国营企业职工,等同于天方夜谭,等同于摘下天上地星星,等同于娶到七仙女的妹妹。
如今,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时代慢慢地到来了,万恶的金钱已将这层坚冰撕开了一个缺口,侯卫东这才敢于建议曾宪刚去追求小宋。
想着曾宪刚的经历,侯卫东再次感慨世事变化之快,也对那位在那边在南方画了一个圈地老人充满了由衷的敬意。
而就在改革总设计师邓小*平先生逝世的那一段时间,祝焱带着他四处拜年,世俗中人只是稍稍悲伤、震惊,便又投入不得不面对的生活中去。
在高速路上,三菱车以十百二十迈地标准速度前行着,将岭西以及侯卫东的感慨统统抛在了脑后,下午三点,车子回到了益杨新管会,侯卫东脚一踏在新管会的坝子里,立刻又挺起了胸膛,恢复了新管会主任地自信与从容。
回到办公室,侯卫东屁股还未坐热,办公室、财务科、招商科、基建科等人耳朵实在灵敏,几乎同时就探知侯卫东回来了,于是轮番进来汇报工作,时间转眼到了五点,他这才稍有喘息时间。
喝了口茶,侯卫东润了润喉咙,靠着椅子后背,忽然想道:“研究室成立以来,易中成没有汇报过一次工作,这个人还真是书生意气,他已是三十多岁地人了,年龄越大,向上地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现实是极为残酷和冷漠地,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天上更不会白白地掉下陷饼,前途和命运只能靠自己争取。
侯卫东由于考虑到易中岭的因素,将易中成调离了掌握很多秘密的办公室,但是还是给他任了一个研究室主任的官衔。
作为新管会的一把手,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迁就易中成的脾气,甚至也不需要整他害他,只是将他晾在一边,时间一长,易中成自然就会成为新管会边缘人,这对于一位有理想并自视甚高的人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事情。
侯卫东暗道:“易中成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想不通这个道理。”他再次拿起易中成前次写的调查报告,认真地看了一遍,不容否认,他确实具有几分才华,至少在新管会是一流的。
“易主任,前一次交给你的研究课题完成没有?”
侯卫东想到易中成是无辜受牵连,又为了新管会而受伤,心里还是软了软,还是给易中成打了电话过去,督促工作也就是一种变相关心。
调研课题是粟家村事件之前布置的,易中成一直在闹情绪,根本没有着手进行,就支吾地道:“我才出院,还没有来得及完成。”
侯卫东和颜悦色地道:“身体恢复没有?”
“还好吧。”
“新管会在岭西十来个开发区中定位如何,是关系到发展战略的问题,研究室成立不久,这就是当前你们最重要的课题,所需资金和人员,你提前打报告给我,如果要外出考察也是可以的。”
侯卫东初到新管会之时,易中成满腔热情地出谋划策,并且写出了让县委重视的调研报告,谁知他却由于“理论水平高”的原因莫名其妙被踢出了办公室,虽然研究室和办公室从职级上是一样的,易中成自尊心还是受到了伤害,也自感前途暗淡,从那以后,他便开始消极怠工。
听到侯卫东态度良好的许诺,他脑筋一时没有转过弯,就道:“我水平有限,只能说是尽量完成。”
生活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在一生中,每个人都有改变命运的机会,有的人抓住了机会,步步顺利,有些人却一次失误,步步坎坷。
易中成心神不定地坐在办公室,暂时挫折,一时意气,让他嗅觉也迟钝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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