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小车所坐之人都是有县里镇里有职务有身份的领导,面对着油滑相貌却一本正经的门岗,犹如重拳打在棉花上,根本使不上力。
副镇长齐天放下手机,来到了谷云峰面前,他无可奈何地道:“打不通方杰的电话,厂里其他几个头头今天都不在,看来他是有意派虾兵蟹将来敷衍我们。”
温永革哼了一声,道:“不是敷衍,是恶心。”
罗金浩当了十来年公安,是第一次面对着这种情况,他又觉得生气又得好笑,道:“你们看,门岗的手都摸到了**后面那根棍子了,看他那神情,我们敢进去,他就要动手。”
谷云峰脸色青一阵黑一阵,他抑制住怒火,对温永革道:“温部长,我们耗在这里也没有意思,与这些小人物斗,丢身份。”
“掉头。”谷云峰冷冷地道:“回镇政府。”
看到两辆小车离开了大门,躲在厂里一间小屋的两人暗叫可惜,他们准备了高级摄影器材,只等来人与门岗发生争执或是推搡,这就是“发展环境不宽松”的铁证。
回到了镇政府,谷云峰拍了桌子,道:“还真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从明天开始,通知派出所停掉万年发磷矿的炸药。”
他对罗金浩道:“罗大队,方杰那小子花花肠子多,公安局一定要把好关口,如果公安局仍然要批炸药,这事就没法做了。”
想着门岗一幅欠揍的模样,罗金浩就道:“既然谷书记开了口,没有问题,这一点我保证。”他补了一句:“这门岗也太狂妄了。”
“不是门岗太狂,是门岗后面的人太狂妄。”温永革不愠不火地评点一句,然后认真地问道:“谷书记,你凭什么停炸药?今天的事情错不在方杰,而是门岗犯了错。其实门岗也不算错。他是在执行上级的要求,就因为这样的事停了一个企业的炸药,说不过去。”
在八十年代。谷云峰是成津县比较少见的大学生,却天生一幅狗娃性子。记仇且不怕事,表面上却总是嘻嘻哈哈的,后面一点是他不容于章永泰的主要原因。
谷云峰道:“停炸药地办法多得很,管钥匙地人不在、生病、领导出差、炸药库维修,都是停炸药的理由。还有,就算我不停炸药,还可以停电、停水、断路,要搞活一家企业很难,要弄死一家企业太容易了。”
谷云峰说到做到。他给齐天打了电话,道:“老齐,你的任务是停炸药,不是停一家,将库房封了,企业办放假,这些企业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我倒要看一看谁比谁更牛。”他又给镇水厂打电话,道:“把万年发磷矿地自来水断掉。”估计是电话里的人说了句什么。他一下就火了。道:“你怕方杰,就不怕我吗。如果不停水,你就别在自来水厂工作了。”
罗金浩回了城,在邓家春家里遇上了侯卫东。
听了第二检查组遇上地事,侯卫东眼前一亮,道:“永安煤矿出事故,谷云峰组织得力,当时他一幅灰头灰脑的样子,没有想到还是一个妙人,整治磷矿,就得以毒攻毒,重用有担当敢于出头的人。”
邓爱春对方杰也很感兴趣,道:“金浩,这一段时间就呆在检查组,给我盯住方杰,我有个预感,案子或许就要从这小子身上打开缺口。”
为了章永泰的案子,他将成津县数得出的磷矿老板都记录在案,他做事极为细致,亲自动手建了一个人物卡,时不时拿出这些人物卡来琢磨,他渐渐在方杰身上读出些味道,这也是他建议将罗金浩放在第二检查组地原因。
侯卫东问道:“案子有线索吗?”
“暂时还没有能够提上法庭的证据,不过乱七八糟的线索不少,这小子就算与章永泰无关,也有其他违法的事情。”邓家春一张瘦脸很有些梭角,也很自信。
看着这张有梭角的瘦脸,侯卫东就很放心地将案子完全交给他,笑道:“办案子你们是专家,我不插手。”又道:“谷云峰是镇委书记中唯一地正牌子大学生,他敢于停方杰的炸药,说明他与企业没有过多的瓜葛,这人不错。”
第二天,谷云峰接到了县委办的电话,通知其中午十一点到县委综合科。
谷云峰以前当过县委办副主任,也发过无数的通知,他问发会议通知的谷枝,“开会,还是什么事?”谷枝甜甜地道:“大哥,我也不清楚,是杜兵让我通知你,估计是侯书记要找你。”
谷云峰与谷枝虽然都姓“谷”,两人没有亲威关系,但在私下里谷枝还是叫谷云峰为大哥。
“难道是永安煤矿的事情?”谷云峰回想了对永安煤矿的后续处理,应该是合乎规定,没有什么问题。
“难道是方杰的事?”谷云峰马上又否定了这个念头,暗忖:“方县长满八十了,他那代人过时了,李太忠当城管了,也管不了什么事。”想到方杰,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现在已经是侯卫东时代了,方杰不知进退,不识时务,还以为能在县里一手遮天。”
十点钟就来到了县城,谷云峰地家就在县委家属院,开锁进门,见桌上已泡着茶,揭开茶杯,里面还有袅袅热气,看着这股热气,他心里就涌上了一些柔软,想道:“谁说老婆是别人地好,老婆其实还是自己的好,知冷知热,知根知底。”
匆匆冲了澡,换了一件白色衫衣、黑色西裤,谷云峰这才一身精神地来到了县委办综合科。
到了综合科,谷云峰看了看时间,刚好十一点,几乎和秒针一样精确,他在心里小小地得意了一下。刚刚走进综合科,谷枝就哇地叫了一声:“谷主任,好帅啊。”
见到这个小妹妹还如以往一般热情,谷云峰笑道:“别说帅,我可不是蟋蟀。”
过路地胡海见到谷云峰,也走了进来,与谷云峰握手,道:“永安煤矿的事情真是险,如果当时那十一人没有挖出来,事情就闹大了。”又问:“你来开会,还是找哪位领导?”
谷云峰摇头道:“我是奉命而来,不知什么事情,还没有来得及问谷枝。”谷枝在一旁道:“是杜兵让我通知的,我也不知什么事情。”
正说着,杜兵走了过来,见到谷云峰,道:“谷书记已经来了,侯书记在办公室等你。”
谷云峰就跟着杜兵离开了综合科,委办主任胡海眼皮就跳了跳。
侯卫东到了成津以后,他鞍前马后地尽心服侍着,却总感觉与侯卫东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使其很难融入侯卫东的核心之中,此时望着谷云峰挺直的后背,他有些失魂落魄。
“永安煤矿的后续工作处理得如何?”
谷云峰对这事烂熟于胸,择其要点,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清楚楚。
侯卫东点了点头,道:“作为管理者,要从偶然中发现必然,永安煤矿看似是一件偶然事故,但是也能折射出管理的水平,换一句话,任何偶然都有着内在的必然,你明白吗?”
谷云峰道:“侯书记高屋建瓴,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本质。”尽管也是拍马屁,他神态却很自然。
侯卫东笑道:“别拍马屁了,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他笑容慢慢地收敛了,道:“解决好永安煤矿是治标,如果不进行彻底整治,安全事故随时有可能发生,红星镇矿业资源丰富,安全隐患也严重,你有什么想法。”
谷云峰干脆利索地道:“我认为这事很简单,严格按照安全生产相关规定执行就绝对没有问题,能否执行下去,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侯卫东点了点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谷云峰没有客气,直接说了心里话,“只要县委县政府态度明确,政策逗硬,安全生产根本不是问题,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这是利益使然。”
在侯卫东面前这样说话,是他反复思考的结果,侯卫东是年轻县委书记,前途远大,最需要的是政绩,而政绩不能凭空产生,得人有干事。
侯卫东很是欣赏这位税气十足的党委书记,道:“说具体一些,比如红星镇的安全生产,你如何搞好?”
“杀鸡给猴看,红星镇安全隐患最大的企业是万年发磷矿,只要把这家企业的安全生产搞好,其他的就迎刃而解。”
“万年发磷矿,听说昨天你吃了闭门羹?”
谷云峰眼珠了转,暗道:“肯定是罗金浩说的,看来他才是侯卫东的人。”口里道:“昨天,万年发的几个头头都不在矿上,下面的门岗不懂规矩。”侯卫东鼓励道:“车有车道,马有马路,关键是要能办成事,你放开手脚大胆地干,县委县政府给你最大的支持。”
出了办公室,谷云峰心里有底,他给水厂打了电话,道:“你停水没有,别找理由,必须今天将万年发的水停了。”
在县城的方家,方杰接到电话,听到万年发的自来水被停了,火冒三丈,道:“你给水厂的人带话,如果一天之内不供水,后果自负。”
(第四百九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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