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抵达疗养院时,简洛忽然来电话说,老夫人刚才强行出院,回她在北海的四合院了。李新城脸色凝滞,和李爸爸对视一眼,决定转去北海。岳少成赠送的四合院,就在那地。
贾少君意味深长地将眼光投向车窗外的后视镜,简洛开着一辆悍马紧随在后,“就这么过去,不怕吃闭门羹吗,老太太明摆着不想见你们父女俩。”
“早晚会有一见。老拖着,反而会令事情变得愈加糟糕。”李新城不以为意,手指轻轻摩挲口袋里曾宝儿专门为沈三配置的,治疗喉咙的丹药,“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呵,”贾少君低声嘲笑,近乎耳语般地喃语,“她不聪明就活不到现在。我当初如果有她一般的忍功,就不会落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了。”后半句话,几乎是含在嘴里说出来的。
一张开眼,突然发现自己变成男人,哪个心里能不怨恨制造车祸的始作俑者!
贾少君半边的嘴角微微翘起,勾出一抹讽刺的笑,过四清会娶父母都只是普通大学教授的贾采薇当继妻,谁不晓得里面的缘故。还不是怕继妻身份过高,会对先头太太养的孩子不利。可就这样,过开国仍然被他童年玩伴傻乎乎的利用,偷偷骗走对他无比崇拜的幼弟过和平。给贾采薇打电话,以绑匪的身份,命令她不准通知其他人,一个人到西山接她儿子。
贾采薇的父母虽然都是满腹诗书,与人为善的大学教授,养的女儿却是一副杀伐果断的刚烈性子。
按照绑匪的指示,贾采薇没有通知过四清他们,孤身一人来到西山。看到被绑住的继子过开国,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亲生子过和平,她心如刀割,强压痛意,问绑匪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了两孩子?
贾采薇都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了。然预料不到的是,绑匪的目标并非她,而是两个孩子。不!应该说,是为了彻底分裂过家内部。
绑匪异常痛快地给出救人条件,二选一。两个孩子,她只能挑一个带走。
贾采薇面色骤变,指甲刺入掌心,唇瓣惨白地问,留下的那个会怎样?绑匪冷酷无情地抬胳膊甩了过开国一巴掌。一见他的动作,贾采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留下的那个,必死无疑。
紧紧咬住牙关,贾采薇违背心愿,抬手指向一脸意外的过开国。她根本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失声痛哭,就会反悔。
她带着鼻青脸肿的过开国离开西山,偷偷跟踪在她身后,埋伏在外面的军队战士立即冲进去抓人救人。
等到里面,空无一人,地上扔了几条染血的麻绳,绑匪一早带着过和平跑了。
贾采薇绝望了,盯着过开国,过四清父子的眼睛里布满刻骨的恨意。尤其,在看到绑匪特意送到家门口的照片。每看一张,贾采薇就觉得自己的心口被刀捅了一下,痛得她脑子里空白一片,只剩下一个“恨”字。
从那天开始,贾采薇独自搬到过四清给她的聘礼,一栋位于北海后面的四合院里。她再也无法忍受看到任何一个过家人。再和他们继续待在一个空间,她会发疯的。会冲进厨房,杀死每一个见到的过家人,而后自杀。
所以,即便获知儿子没死,被人救了,贾采薇也不会认他。什么金钱权势,她只要她儿子活得好好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过得幸福。
“老夫人,简洛先生带了几个人,要求见你。”保姆张婶搓着围裙,忐忑不安地避开贾采薇严厉审视的眼神。她也没法子,虽然她是负责照顾贾采薇的保姆之一,但她的老板是过开国。想到在过家人安排下工作学习无忧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张婶脸上犹豫的表情消失,变得坚定。
“说是专门给你请来看病的中医专家。”她语速极快地补充一句。
“不见。”贾采薇眼里掠过伤感,自嘲地笑笑,迈步走到种了不少名贵花草的院子里,手撑着廊檐下的红柱子,声音飘忽上下地自言自语,“见了,不过徒增伤感。我怎么忍心,让你们也卷进连我都憎恨的……我是身不由己,为了父母兄长不得不留在这个讨人厌的地方,背着那个男人遗孀的好名声。”
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即便现在立即死,也心甘情愿。
合上湿润的双眼,贾采薇抬手抚抚花白的鬓角,依稀能看出昔日娇美容颜的清瘦脸庞,漾开淡淡的微笑,心口痛得犹如万根钢针一齐扎下。脸上笑着,心底哭着,她是过家的老夫人,开国元勋过四清留下的未亡人,是过家的“定海神针”。
哪怕打落牙齿和血吞进肚子里,她也不能做出一丝损害过家外在光辉形象的举动!
“不好意思,简洛先生。老夫人她刚出院,精神不是很好,所以不想见客。”张婶吞吞吐吐,尽量用婉转的语气,谢绝简洛李新成一行人的拜访。她也想放他们进去,但这个家,老夫人才是做主的人。她一个没权没势的保姆,哪能违背主人的意愿,自作主张行事。
简洛不会为难一个保姆,转头看向重新戴上大衣兜帽,挡住大半面容的李新成,只听她说,“去看看我们的房子。”说着,她转过身,也不上车,带头跟着岳少成朝过家长辈给的见面礼走去。
贾少君拖着他老婆曾宝儿的胳膊,绘声绘色地给她说年少时住在帝都城里,满城乱转乱混的日子。
李爸爸瞧了眼摸摸鼻子的简洛,迈开长腿,一边欣赏充满历史韵味的狭窄巷道,一边考虑曹幼安被“太子”寄生的后果。李新城不了解寄生的危害,来自高等文明的他如何不清楚“太子”的阴谋!
他已经做好,驱逐失败,彻底杀死被寄生体曹幼安,趁“太子”实力大减,让沈二提前吞噬它的准备。
过家以岳少成名义赠送给李新成的见面礼,是过家祖上留下的住宅,一栋三进的四合院。过四清临终的遗书中,指明房子留给过和平头一个孩子继承。
建国后,绝大多数私产都被收归国有。尤其动乱期间,不少人仗着手中权势,企图霸占四合院。过家当时自身难保,四合院差点就保不住。如果当时太祖没说那句话,过家别说房子,几个兄弟姐妹都会被批判成反革/命的走资派,入狱或者下放到最苦的地方去劳作。
左拐右弯地走了不算长的一段胡同,来到蹲了两只张牙舞爪石狮子,漆成大红色,门上钉了几排闪瞎人眼铜门钉的大门口。
“乖乖隆冬,这宅子够气派!难怪人都说,过家祖上在前朝当过大官。”贾少君砸吧砸吧嘴巴,若有所指地搭上李新成的肩膀,故意压低嗓音,不怀好意地问:“过家的见面礼,烫手不?”
自从国家允许四合院进入市场,打过这套长年闭门无人居住的四合院主意的人,不知其数。为此,还引发过一场派系争斗,官场动荡。
所以说,李新成就是个妖孽祸害。人还没在帝都权贵圈子里亮相,就已经让不少家族后辈心生忌惮。
感觉肩头突然一重,李新成偏过头,瞅了眼无所顾忌的贾少君,也不拽他,直接上前一步,“喜欢吗?喜欢,我可以送你。”
贾少君一时没提防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李新城向前一动,他身体的重心禁不住向旁边歪过去,差点在众目睽睽下,摔了个大马趴。连着向前两步,稳住虚晃的身体,贾少君愤愤然地指控,“李新城,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嘴上大方,心里却在打‘借刀杀人’的鬼主意!我今天若是真的要了这房子,一场牢狱之灾,准跑不了。只怕前脚刚搬进去,后脚马上就有人跑来强买强卖。”
房子是不错,可也得有福气住。自幼在帝都这个权贵窝里长大的贾少君,比谁都明白圈子里的游戏规则。不会为了眼前的富贵,毁掉他埋藏在心里的复仇计划。他逼着不喜欢官场争斗的曾宝儿弃医从政是为了什么?不就为有天能拥有扳倒他外祖家的实力,为他冤死的父母报仇。
“你得罪过的人,比我多好几倍!”李新城一针见血,抬起脚,踏上台阶,从岳少成打开的小门进入四合院。
贾少君拉下脸,恶狠狠地瞪视她窈窕的背影,咬咬牙,迈着重重的步子,跟到里面,眼光挑剔地对四合院内部的装潢布置,大肆批评。
岳少成拿出一沓文件,放到李新城跟前,“把字签了,这房子的产权就转移到你名下了。”说着,他介绍道:“房子每年都会有专门的养护专家进行定期的维修保养。每隔五年会有一次大规模的修缮。毕竟,这房子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属于文物古迹的范围,不请专人定期养护,它也不可能保存到现在这么完整。”
“这是他们的联络方式。”岳少成拿出一本黑色牛皮封面的记事簿,打开第一页,指着上面记录的通讯录,“名字,电话,负责的工作,这里面都有详细的记载。我已经跟他们说过房子主人回来的事。他们大概会在这几天联络你,和你签订以后的服务合同。”
“我个人建议你继续雇佣他们。”
李新城翻了翻文件,抬头道:“我打算把房子过户到三儿名下。”
岳少成愣住,随即摇头,“恐怕不行。这房子,必须由你第一个孩子继承,然后再由你孩子的第一个孩子继承。”
李新城闻言,也不强求,拿起笔,签下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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