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正僵持着,殷受拍案而起:“我是大雍的天子,大雍有难,身为国君,安能坐守后方,安享百姓供奉?平乱剿叛,还国家以安宁,是寡人身为国君最大的责任。况且此行有李镜同行,足可护得寡人平安。”
沐相道:“大王,人祸纵然防得,天灾也是防不胜防啊。南疆瘴疫横行,大王一身系以天下,万万不可行险!”
“尤其是,南疆纵然出了一个大巫神,仓促集合起来的诸多部落,便真能如臂使指?我看,不见得!白泽在东夷倒行逆施,不得人心,白天和白雪逃了,便真能在东夷再搅起一番腥风血雨?我看,也不见得!”
声音是从大殿外传来的。
众人霍然向殿外看去,就见一人,白衣飘飘,如玉树临风,飘然而入。
众大臣惊讶地叫道:“陈少保?”
殷受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激动地看着殿下。
陈玄丘昂然而入,大声道:“我看,南疆生乱,救走白天、白雪,目的就是为了让大王你方寸大乱,亲自出兵!大王出征,必有重兵护卫,则国都空虚。”
陈玄丘冷冷一笑,道:“如果是我,那时领一路奇兵,直取中京,占了这京城,八方诸侯必望风景从,则大王大势去矣!”
在陈玄丘所知那个商纣王,本是一代雄杰,就因为重兵在讨伐东夷,国都空虚,被西岐钻了空子,直接端了商的老巢。不得夺了天下,还给商纣泼了一身的墨汁,成为万世唾骂的暴君,洗都洗不干净。
陈玄丘岂能让这样的一幕,在大雍重演?
既然他在这,他就绝不容许此等鬼域阴谋得以实现。
殷受惊喜道:“大……少保,你竟出来了?”
陈玄丘道:“臣有三谏,奉与大王。”
殷受定了定神,这才省起正在大殿议事,不宜讨论私事,便道:“爱卿请讲。”
陈玄丘道:“第一,大王便是国家的主心骨儿,断然不可擅离国都。第二,五师之军,是卫护京畿与大王安危的根本,断然不可调走一兵一卒!”
殷受道:“那南疆之乱呢,坐视其发生?”
陈玄丘道:“遣李镜将军平叛即可。”
殷受道:“李镜将军无兵可用!”
陈玄丘道:“修建‘陆台’之数十万青壮,随时可以充作军卒。”
上官大夫皱眉道:“他们不曾一日为军,仓促结伍,前往平叛,又是瘴疫横行之地,一旦因为疫病减员严重。这等不曾为军的百姓,只怕就要不战自溃了。”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上官大夫道:“什么意思?”
陈玄丘对殷受拱手道:“大王,陆台也快建好了。百万之众,修建陆台时尚可安居于此,待陆台建好,足足百万之众,在此如何度日?正好驱之为虎狼,前往南疆平叛。
只要准许他们,所占之地,俱分予尔等!所掳之财,俱归其所有!他们必然个个争先,以一当百。虽刀山火海,不容迟疑。”
殷受听得眉头跳了一跳,忽然想起当初这百万难民为了生计,在京城掀起暴乱的事儿来了,如果这个奖赏条件一说出去,恐怕这百万难民,得变成一百万头嗷嗷乱叫的饿狼了吧?
殷受近来也是焦头烂额,尤其是各地层出不穷的所谓“神迹”,俱都是对大雍不利的恶兆,他已经感觉到,如果这种现象继续恶化下去,百官恐怕就要逼他下“罪己诏”了,他被软禁的二哥,尤其是逃到姬国的大哥,正在不断造势。
到时候,他们必然会逼殷受下台。
正因还有许多危机引而待发,殷受想用赫赫战功来稳定局势。
可是,把五军之师的大部分交给李镜带走,京城空虚,只留他一个光杆儿大王,那他还不如随军而行呢,所以他才下了亲征的决心。
不想陈玄丘竟想出这样的主意来,殷受不由拍案叫好。
费仲听得眉飞色舞,道:“少保当真妙计,不如再加一条,所掳子女,皆为其奴,这样,那些新军必然比百战老兵还要勇猛善战。”
陈玄丘摇摇头,微笑道:“不可,天下子民,皆为大王子民,有财有地,足以令其效死了!”
陈玄丘和殷受双目一碰,心中顿时明了了对方的心意。
陈玄丘是一直反对奴籍的,他岂会再制造出更多新的奴隶?
虽然在中京人口中,常将南疆人鄙称为南疆猴子,但在他心中,却是众生平等的。
费仲一记马屁拍到了马脚上,但是因为陈玄丘对他否决,也是和颜悦色的,倒也并不忐忑,施施然退到一边,左顾右盼,得意洋洋。
瞧瞧,咱跟陈少保那也是能一起商量事情的人!
简相迫不及待地道:“还有这第三谏,又是什么?”
陈玄丘道:“李镜将军率修陆台的农夫大军,正面进逼南疆。臣请简骑轻从,深入南疆,查明大巫神底细,或可釜底抽薪,助李将军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平定南疆之乱,从而确保我大雍可集中力量,平定姬国之乱!”
殷受吃了一惊,失声道:“你要去南疆?”
陈玄丘道:“大王不必担心。南疆与朝廷,一向相安无事。如今突然发难,必是有奸人作祟。我此去,也只是暗中打探,弄清缘由,让被懵逼的南疆百姓幡然醒悟罢了。臣就只寥寥几人,还能动辄与人打架不成?臣会教化先行、以德服人的。”
殷受默然,心中只想,去东夷时,你也是这么说的。
那番话语,历历在耳,
依稀仿佛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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