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罗凡记得鲁妙子的住所在飞马牧场后山,而飞马牧场整个城堡都是依山而建,那么罗凡只需往山那头寻找便是。
只是还得进了内城在行。
出了房门,偌大的院子静悄无人,除了罗凡的房间外,其它房舍均乌灯黑火,有些还传出抽鼻鼾的响音,只有出入口挂有灯笼作照明。
看来牧场之中的作息时间颇为规律,被半夜不睡觉的牧场高手发现的可能性倒是大大降低了。
飞马牧场由于地理形势险要,防守都集中在外围处,似罗凡这种客人自然是居住外城,外城设计精巧,哨卡众多,若非熟悉之人,绝无可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得内堡。
此时正值月上东山,往远处山城望去,屋影连绵,层层叠叠,无数明灯如萤火次第点缀其中,视线渐渐拉近,几盏灯笼照耀之下,只见树影横斜,一弯银月挂在枝头,形成一幅独特的山城夜景。
罗凡缓缓将双眼闭上,这迷人的山城夜景随着罗凡双眼合上而化作一片虚无的黑暗,而周围的情况却是隐隐约约地在罗凡心中升起。
当罗凡的双目重新睁开时,却是露出一丝惊讶与疑惑的神色,继而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罗凡便如闲庭信步一般出了庭院,转入一处偏厅外,接着再转入一处长廊,倒真像极了夜游山城。
与此同时,与罗凡仅隔数墙,一道黑影落足到一处瓦背,迅又滑落地上,穿过侧旁花园进口的月形洞,倏地横移到树丛后,闪至一处院门后。纵身上了围墙,几个起落间来到城墙边,自地上直往外堡内墙顶斜斜射上去。
罗凡登时眼前一亮。沿着那黑影的路线几个起落来到内墙之下。
自墙下往上望去,只见这城墙极高。少说也有十四五丈,即使以罗凡的轻功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一跃而上,看来那黑衣人应当是用了飞锁挂钩之类的道具了。
罗凡身形纵起,先踏上城下一颗老树,接着借力往上弹起,最终力尽时还差丈许,罗凡以壁虎游墙的功夫贴着城墙向上攀爬了几步才终于翻身落于城头。
登墙后立则伏地前窜。探头往外望去。
山城连绵的房舍在城墙下延展开去,至外城墙而止。
之外就是辽阔的牧场,篷帐处处,马羊嘶叫。
而向内望去。那黑影早已隐没在夜色中不见了踪影,罗凡亦不去管他,只因为早知晓飞马牧场有内奸,并且还是牧场高层,自己这个外人除非有切实的证据。否则根本没法管。只是自己回程之时得小心才是,看来是将自己与飞马牧场结盟的消息传了出去。
只见内堡之中情况却是一目了然,再加上城堡中防外不防内,所以内堡城防并不森严,因此罗凡抵达后山之后亦没有出什么漏子。
进入后山月洞门后。只见院落后方有个花园,最妙是有道周回外廊,延伸往园里去,开拓了景深,造成游廊穿行于花园的美景之间,左方还有个荷花池,池心建了一座六角小亭,由一道小桥接连到岸上去。
月儿出现在右侧天际,洒得这幽静的后园银光闪闪,景致动人之极。
罗凡以游人的心情,通过左弯右曲,两边美景层出不穷的回廊,经过一个竹林后,水声哗啦,原来尽处是一座方亭,前临百丈高崖,对崖一道瀑布飞泻而下,气势迫人,若非受竹林所隔,院落处必可听到轰鸣如雷的水瀑声。
这里的设计极为巧妙,左方有一条碎石小路,与方亭连接,沿着崖边延往林木深处,令人兴起寻幽探胜之心。
罗凡仅仅循着这探索之心沿路走去,左转右弯,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在临崖的台地上,建有一座两层小楼,形势险要。
这时二楼尚透出灯火,显示此楼不但有人居住,且仍未就寝。
看来鲁妙子并未外出,罗凡心中一喜。但事到临头,心中却忽然又生出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自己贸然闯入,会不会惹得这位世外高人的不快?”想到这里,罗凡脚步一顿。
正在这时,一把苍老的男声由楼上传下来道:“来客既临,何不上来和老夫相见?”
罗凡依言而入,正门,是一道刻着“安乐窝”的牌匾。
对着入口处的两道梁柱挂有一联,写在木牌上,“朝宜调琴,暮宜鼓瑟;旧雨适至,新雨初来。”字体飘逸出尘,苍劲有力。
此堂是四面厅的建筑形式,通过四面花格窗,把后方植物披盖的危崖峭壁,周围的婆娑柔篁,隐隐透入厅内,更显得其陈设的红木家具浑厚无华,闲适自然。屋角处有道楠木造的梯阶,通往上层。
老者的声音又传下来道:“客人请上!”
罗凡依言拾级而上。
上层以屏风分作前后两间,一方摆了圆桌方椅,另一方该是主人寝卧之所。
这时正有一人站在窗前,面向窗外,背着罗凡淡淡地道:“客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既然已见其人,罗凡也不再矫情,笑问道:“前辈何以不认为在下是马场新近招收之人,或许只是走错路呢?”
老人默然片晌,淡然道:“阁下虽然收敛气息,却依然残留着一股凌厉之极的剑气,或许瞒得过城内所有人,却瞒不过老夫。飞马牧场虽大,自问还招揽不到这样的高手。”
罗凡却是早在楼下便准备好了说辞道:“在下新来城中做客,只因夜出赏景之时追寻一位黑衣人,无意闯入此地,还望前辈见谅。”
老人缓缓转身,脸向罗凡。
那是一张很特别的脸孔,朴拙古奇。浓黑的长眉毛一直伸延至花斑的两鬓,另一端却在耳梁上连在一起,与他深郁的鹰目形成鲜明的对比。嘴角和眼下出现了一条条忧郁的皱纹,使他看来有种不愿过问的世事、疲惫和伤感的神情。
他的鼻梁像他的腰板般笔挺而有势,加上自然流露出傲气的紧合唇片、修长干净的脸庞,看来就像曾享尽人世间富贵荣华,但现在已心如死灰的王侯贵族。
这人正是鲁妙子,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罗凡,微微一楞,似是见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或是着实没有料到这样一个高手会如此年轻,但他很快便收敛了神色,说道:“老夫居此已近三十年,除秀珣外,从没有人敢闯到此处,知否为何我这不理世事的人,会邀你上来相见吗?”
罗凡摇了摇头。
鲁妙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从感受到你的剑气开始,我便知晓你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即便不邀你上来,最终你依然会站在这里。因此追那黑衣人只不过是顺道罢了,而前来此地才是最终目的,我说得对吗?”
罗凡先是一楞,接着油然叹道:“前辈厉害!在下做事确实是先行确立目标,继而不依不饶地将其完成,由此看来,前辈倒是并未说错。”按照罗凡的性格,若真是追寻黑衣人,应当一直追踪下去,而并非深入此地,见微而知著,对方仅仅通过从罗凡身上感受到的一点剑气,便将事情的真相于短时间揭露出来,罗凡亦不得不为之叹服。
鲁妙子似是有些不解地道:“老夫居此已近三十年,却从未对外界透露出半点蛛丝马迹,阁下可否告诉我是如何寻到这里来的呢?”
罗凡双手摊开,有些无奈地苦笑道:“这个解释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
鲁妙子闭上双眼,似是细细地感受了一番继而睁开双眼,只见他深郁的鹰目中闪烁着极为疑惑的神光道:“奇哉,奇哉!这天下间竟有人能将剑气练至你这种程度而不反噬自身!”接着只见鲁妙子快步走至罗凡身边,伸手搭在罗凡手腕之上,内力探入。
一般来说,非亲密之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对方将真气探入自己体内的,否则对方突施辣手,着实难防。但罗凡知晓鲁妙子全无恶意,因此并未阻止。
过了半响,鲁妙子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道:“以气为鞘,以神为剑,原来如此!”他原本只是想感应罗凡身上的功法是否有当年对头的气息,哪知晓这一感之下,顿时发现罗凡功法的奇异之处,因此生出了他那至死难改的钻研之心。
罗凡不解道:“前辈说的什么?”
鲁妙子抬头斜望着天花板,神情严肃,似是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原本剑法高手使用的剑气皆是内息真气化来,只因剑气锋锐,无法储存,因此平常多以内息的形式存于丹田。而小兄却是以神为剑,内息则为温养剑锋之鞘,平常归鞘养气,恕老夫从未见过小兄这种练法。”
罗凡先是一头雾水,接着有些似懂非懂地问道:“以前辈的意思,是好还是不好?”
鲁妙子哑然失笑道:“若未见到小兄之前,老夫定会认为这种练法是胡说八道,但现在看来,大道三千,谁敢说小兄的道路不是其中之一?”
听到鲁妙子的话,罗凡顿时露出一阵若有所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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