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荩知道她今日来任职,没有侍讲,一早便等着,看她换上一袭不太合身的官服,微蹙了蹙眉。
顾楚寒朝他过来,见他打量自己的官服,“是不是觉的我现在浑身发绿?”
“很好看!”苏荩双耳微红道。
顾楚寒白他一眼,跟他进了翰林院。
翰林院虽然都是各科头名的士子,但对这位直接被圣谕提拔进翰林院的风云少年是诸多好奇的,尤其是听他还是苏荩的弟子,更让苏荩因为被张家子弟挟持打到门上,纷纷出来观摩。
远远就见苏荩一身青色官服,翩然如仙,仙风道骨的走来,身旁跟着的少年俊美漂亮,雌雄莫辩,绿色的官服不太合身,却难掩少年风采,不仅让人道一声好个如玉公子,好个风流少年!
程沂脸色黑沉,快步上前,“九郎!”
顾楚寒笑着拱手见礼。
“我先带你去见宋大人!”苏荩直接无视程沂。
这次编修是翰林院学士宋任重负责,另几位学士,编修,苏荩和顾楚寒主要协助。
顾楚寒朝程沂点点头,跟苏荩去拜见宋任重。
宋任重是个十分开明的小老头,见了顾楚寒,当即就笑着称赞少年可畏。
苏荩又领着顾楚寒拜见了翰林院一众学士侍讲博士典籍等人,刷了一波脸熟,就带她开始投入标点符号编修和拼音字母语法推行的公务中。直接把程沂晾在一边。
程沂有别的公务要处理,这次编修他没有参与其中,他找了宋任重,也没能如愿,知道这是苏荩的手笔,只暗自心里恼怒不已,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法阻止。
顾楚寒一旦做事认真投入,身外之事就很少多管,也就没多关注程沂了。至于他没有参与这次标点符号编撰,虽然不能署名损失,但若是让齐兰馨知道程沂跟她朝夕一起办公,只怕更是气炸。这样就好!程沂不是蠢蛋,以后的仕途也不会因为这个就会变差了!
苏荩瞥了眼程沂憋恨的样子,转身专心协助编修。
顾楚寒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连尹家的麻烦都被转眼解决,还因为标点符号和拼音字母语法受赏做了官,日日都和程沂同在翰林院办公,齐兰馨已经气炸。回了娘家找大哥!
齐兰亭却不敢再轻易动手,他就是防止苏荩派在顾楚寒身边的那个高手,派了顶尖暗卫,却不想几个人全部失去踪迹,生不见人,却死不见尸。而苏荩和顾楚寒却完全没有查看对付齐家的半点动静。暗的不行,只能来明的!他让齐兰馨暂且忍耐,“而且我看那苏荩和他只怕关系更深,有苏荩在,他也没有多少心神去找程沂!你们是夫妻,又有女儿,你多笼络些!”
齐兰馨恨怒难忍,心里又是慌怕,又是怨毒。现在他们日日相对,就算那贱胚子勾搭上了苏荩,可程沂已经被他勾了魂儿,心里哪还有她和女儿的地位?!
沈芳池一直等着她动手,却不想齐兰馨咬牙强忍了。而尹家被贬,张宗冕和陆天赋也都夹起尾巴,只能眼看着顾楚寒和苏荩日日同进同出,恨的心里滴血。
沈光辅已经找了苏二老爷不下三次,可苏荩丝毫不给苏二老爷面子,说他出仕为官只为自己,与苏家无关,更与大二房无关。
连亲大舅都没有这个面子,苏二老爷也不愿多管苏荩。
沈光辅也只能咬牙忍着。
沈芳池递了拜帖,要见苏荩,全部被拒。
苏荩最近的心情都很是明快欢悦,每日都能带顾楚寒一起入翰林院,一起编修办公,一起吃饭,晚上回去又教她修习练剑,一整天都能看着她,谁敢来扰,那是绝不放过。
所以察觉到齐家的触角伸过来,顿时就怒了。
齐兰亭本在户部任职,虽然只是六品的主事,却也前途无量,而齐家这两年风头正劲,齐智恒升任工部侍郎,离尚书只差一步,那是有入阁的机会的。所以平日奉承之人不少,这日齐兰亭心中烦闷,跟几个同僚好友一起用餐喝酒,直到天晚方才回家。
酒喝的有点多,却还不至于醉,齐兰亭却越来越燥热,忙赶到家,招来小妾服侍。
天虽然晚了,但还未到宵禁的时辰,街上还有往来的人,五城兵马司也有巡逻,只见英俊自持的齐家大公子齐兰亭抱着一棵树,身体扭曲着乱蹭,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衣裳,眨眼间脱光。
“卧槽!我看见了什么?这不是齐家大公子吗!?”
“这是喝醉了吧!?”
不时就有人聚集在微皱惊呼唏嘘,还有人兴味嚎叫,总之就是看热闹!
几个妇人女子看到,啐了一声,急忙闪躲去了,但男人们都围在不远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还有人品评起齐兰亭的身材,和他床上功夫。
齐兰亭只以为抱着的人是自己的小妾,只管纾解。哪知抱的是树,大庭广众之下,丑态被人尽数看了去。
虽然看到的人不算太多,但一向美名在身,又英俊自持的齐兰亭齐大人竟然众目睽睽做出如此荒唐失礼之事,简直丢尽颜面!
等五城兵马司的人赶来,惊愕半天,看还真是齐兰亭,齐家大公子,急忙拿了披风给他盖上,把人拉开要送他回家。齐兰亭竟然喝醉酒做出这种荒唐之事,他们出手相救,以后也得了齐家一个大人情!
“骚货!还敢跑!看我不干死你!”齐兰亭只当小妾反抗要逃,挣扎着还要扑上去。
几个人脸色一变,又看他身上已经被树皮刮伤却还不自知,只能先打昏他,然后把人送回齐家。
齐智恒一听,两眼猛地一黑,差点站不住,“这个逆子……”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齐大奶奶也顿觉再没脸见人,满脸煞白的喊着完了,完了!
等齐兰亭清醒过来,还有些欲求不满,看屋里伺候的大气不敢出,见他醒来更是惊恐的样子,刚坐起来,身前的伤处就刺刺发疼,又看他们这副神情,立马意识到出了事,“出了什么事?”
没人敢回他,外间进来的齐大奶奶白着脸,满眼绝望之色,“你一向自持,怎么会喝酒喝到昏了头!?你做出那般事来,还要让我们一家如何自处啊!?”
齐兰亭意识出了大事,还是他不能承受的,可他完全没有一点印象,不顾伤处发疼,站起来抓住一个丫鬟怒问,“出了什么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他猩红着眼,怒极的样子,丫鬟吓的瑟瑟发抖,惊叫一声,“奴婢该死!奴婢不敢!”
齐兰亭一把推开她,又抓住一旁小厮怒问。
终于问出来,“大……大公子昨晚喝多了酒……又不知道怎么跑出去,抱……抱……抱着一棵树当成女子脱了衣裳!”
小厮吓的一口气说完,齐兰亭如当头棒喝,五雷轰顶。一想到自己竟然做出那种事,众目睽睽之下,从此丢尽颜面,名声,仕途,整个人生全部毁于一旦,甚至连家族都蒙羞,抬不起头,脸色涨紫,头上青筋直冒,瞪直了眼。
噗——的一口血喷出来,几乎昏倒。
齐智恒极力让人去封口,压住流言。
但这种八卦又岂能压的住,况且看到的人也是不少,有的已经不可寻。
齐智恒也算是反应迅速,立即就找到吏部为官的交好,用最快的速度给齐兰亭外放一个官职,送他出京。
顾楚寒是从褚妈妈口中听说的,她除外买菜,听到了别人小声议论,因为经常买些野味,菜品不讲价钱只要新鲜,很容易套到了话,回来就说给顾楚寒听。
“齐兰亭?上了一棵树!?怎么上的?”顾楚寒瞪大了眼一脸兴奋。
褚妈妈神色一僵,“九公子!您如今也是翰林院的官员了,就不能正经一点!?”
顾楚寒拉着她就问详细情况,“齐兰亭我见过,那可是个英俊自持的谦谦君子形象,怎么会上了一棵树!”
看她一脸猥琐兴味的样子,褚妈妈无奈的把听来八卦告诉她。
顾楚寒想了想,齐兰亭再怎么荒唐也不会喝醉了酒去上一棵树,她起身就跑过去找苏荩。
苏荩这些日子实在太忙,连着几天都不曾好好歇息,这会空闲,在躺椅上小憩,颀长的身姿躺卧着,手中还拿着一本公式符号运算的手札,月白的衣衫鹤纹隐隐,墨发随意的飘散在躺椅上,清绝的俊颜安静美好,斜阳下,仿佛美的不真实。
顾楚寒下意识的微微屏息,轻声走到他几步开外,望着他半天,目光落在他握着的手札上,上前轻轻从他手中抽走。
苏荩握紧手不让,睁开眼,两眼有些迷蒙的看着她,“九儿……”
看他这般神态,顾楚寒眼神闪了下,抽出他手里的手札,看着上面记载着她说的那些公式符号和运算,收了起来,“天冷了,去床上休息吧!”说完转身准备走。
“九儿!”苏荩立马伸手拉住她。
顾楚寒不防备,一下子跌坐在他怀里。
跌坐下的部位让苏荩闷吭一声,脸色微变,环着她的手却不自觉的紧了紧。
顾楚寒小脸黑红一片,抬眼就瞪他,“你……”却对上他欣喜含笑流转潋滟的目光,出口的话顿时噎在嘴边。
“你关心我了!”苏荩两眼紧紧凝着她,心里被点点喜悦泛滥成片。九儿开始关心他,他已经慢慢住进九儿心里了!?
顾楚寒一下心乱,没好气道,“谁关心你了!”挣扎着起来。
苏荩却又把她拉回怀里,长臂环紧,认真执着的看着她,“你就是关心我了!”
让她的掩饰瞬间破碎,暴露出她刚才不经意的关心,仿佛揭示着她心里隐隐不想为人知的什么情愫,顾楚寒小脸红一阵黑一阵,渐渐黑沉,幽幽的两眼瞪着他。
晏江端了茶点过来,就见顾楚寒斜坐在苏荩怀里被他紧紧环着,哎呦一声,赶紧转身,“奴才啥都没有看见!”
让顾楚寒惊了下,迅速推开苏荩,想站起来,却推了又推,推不开,环在她腰上的爪子仿佛没用力,却撼动不了,黑着脸阴声道,“松开!”
苏荩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红着脸不舍的松开她,看她立马起身,也忙起来,目光渴望。
顾楚寒黑了半天脸想走,又不甘心恶狠狠的瞪着他,凶声问,“齐兰亭上树的事,跟你有关系?”
苏荩摇头。
“真的?”顾楚寒狐疑的看着他。
苏荩点头。
顾楚寒盯着他看了会,只见他两眼明亮带着隐隐的渴望,脑中闪过他被吻时的无措渴求,转身就走。
苏荩以为她是为刚才的孟浪轻薄气怒了,皱着眉生自己的气。为什么每次只要九儿靠近,他就忍不住自己!?那些荤书他不该看!至少不该现在就看!也不会靠得近了就思绪乱飞,心猿意马,心里只剩下不停的渴求!刚才被她坐下的那一下,更让他心惊震颤,情潮如海。想让她再像之前那次的吻他。
晏江隔了半天再进来,看他满脸气色,在生闷气,“公……公子!?”他真不是故意进来撞破公子好事,他要是事先能猜着,吊打他都不会进来!公子好不容易对九公子出手了,都让他给坏了!
苏荩抬眼看他,面色沉冷。刚才若不是他闯进来,九儿或许又会对他……
“奴才有罪!”晏江急忙认罪,后悔不迭。
苏荩回神又否定自己,不能再如此孟浪龌龊,让九儿对他更加气怒,想了想,“佛跳墙的材料,都准备到了吗?”
“准备到了!”晏江忙回道。
苏荩来到厨房,看着准备的那些八珍材料,洗了手。
晏江没敢说,他做出来的佛跳墙还是不是九公子说的绝世美味,在一旁看着帮他把关。别到时候再给九公子吃出事来,好心办坏事,公子会更加气闷,保不齐他逃不过一劫呀!
佛跳墙是顾楚寒喝了范大厨炖的贴秋膘的鲍鱼海参汤,又经常翻两家的墙,就说了有一道菜叫佛跳墙,做的好了就是绝世美味!
苏荩记着材料,就回来让晏江准备了。
不仅仅八珍海鲜,还有珍惜山味。
这边忙了俩时辰,然后把佛跳墙做出来,闷了小半天,苏荩就带着到隔壁来。
顾楚寒正在练剑,见他又过来,想到她又差点迷失,当即就想直接给他一剑。
看她剑气几乎凝实,带着杀气,苏荩抿唇,“对不起。”
顾楚寒脸色更黑,对不起?对不起什么?长得美长得妖对不起她!?差点迷失也是她自己自制不够,耽于美色!再看他,沉了沉心神。不过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她自己也有!长得又美又俊的男人更是不少,她要多把目光放在别的地方!
“佛跳墙!你尝尝是不是!”苏荩打开瓦罐,香味儿瞬间扑了出来,给她盛了一碗。
顾楚寒一直练剑,看她投入,顾十郎没叫她,她的饭还在锅里热着,这会闻见香味儿,很久远没有吃到的味道,忍不住坐过来。
清泉也很有眼色端上几个清淡小菜。
顾楚寒尝了下味道,倒是和她当初做的差不多,又有些不一样,拿起长勺舀了下,里面的原材料换了几样,不过显然是换了好东西,汤汁更靓,就是火候差,转眼吃了半碗,抬头问他,“你吃饭了没?”
苏荩迟疑了下,摇摇头。
顾楚寒看了眼清泉。
清泉立马摆上碗筷,给苏荩盛汤,看着两人对坐用饭,悄悄退下。
看她盛第二碗,苏荩心下涌起喜意,“好不好吃?”
“火候差点!”顾楚寒随口回他。
苏荩看了看汤,暗暗决定回去再做,有问她,“你还生气吗?”
顾楚寒动作顿了下,“没有!”
苏荩看着她,眼中慢慢流转起笑意。
妖孽!顾楚寒暗骂一声,敛住心神,专心吃饭。
苏荩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忙又低头自弃。他这般克制不住,再做出孟浪无礼的事,九儿势必更加怒恨他!深吸了两次气,没敢多待,忙回去了。他再多做几遍佛跳墙吧!
之后顾楚寒也是有意拉远距离,看苏荩恪尽职守夫子师父的职责,暗暗松了口气,专心练功,协助编修书籍。
而她做官的消息也很快传回了白河县,顾婆子和顾苒娘,李婆子一众都高兴不已,“这是皇上看重九郎,不用参加科考,直接就封了个官做啊!”
顾凌山却知道,这条不是科考出身的路不太好走。
顾婆子想要祭拜祖宗的时候,顾老大就忍不住呛声,“说是啥标点符号,就直接封了个官,又不是正经科考出来的,名不正言不顺,那是到啥时候都比不了科考进士做的官!”
“有啥比不了的!?九郎是皇上亲封,奉了圣谕的!这信可还写了,皇上赏赐了一块他用过的澄泥砚给九郎,可见多看重九郎!”顾老二直接顶了回去,他儿子可跟着九郎一块的,说不定也能弄个官当了!大房又给不了他好处!
顾老大脸色阴沉难看,“不过一个九品芝麻小官,看你们吹捧的!不是正经出身就不是!你们自己得意的不得了,不信到外面问问,有多少真正看得起的!”
顾婆子可不管,反正九郎做官了,不科考,皇上直接封,那以后真的被揭穿了女儿身份,有罪也不会是个大罪!这可是好事!总之很是高兴,买了纸钱香烛贡品,让顾凌山去给顾老汉和谢氏都说说,也告知老顾家的列祖列宗,“咱们老顾家一门出了两个做官的,还有那么多读书人,这是祖宗保佑!咱们家要发达了!”
顾凌山高兴的应声,如此不正是证明了九郎的天赋绝顶吗!?
家里一通忙活庆贺,整个白河县也都知道了顾楚寒直接进了翰林院做官,是当今圣上亲封的,这以后的前途比状元还好!能得当今圣上重用,那以后升官就容易!
但也有不少说顾楚寒不是名正言顺科考出身,是不入流的小官,到死都升不上高官厚位!
严俊风听到消息,也想不通顾楚寒一心苦读就为了科考出仕,名正言顺,怎么会直接越过科考去做了个小官!?还是苏荩从中搞鬼,想要把九郎禁锢在他身边,不希望九郎以后出头!?
他觉的是个阴谋,过来找顾苒娘商量,“这毕竟事关九郎的前途!如果这样,九郎就要不停的有所建树功绩才会稳住圣上的爱重,才有官职厚禄!在官场上,一个不慎就会被同僚轻视排挤。”
“九郎既然上任,必然都是想好的了!”顾苒娘没法告诉九郎是她妹妹,不走科举对她将来有益。
严俊风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若真是苏荩从中作梗,九郎以后危险!那苏荩绝不是个善茬儿!
顾苒娘想到苏荩的用心,倒是希望他能一直用心,护着九郎,疼她爱她,“苏公子不会的!他对我和九郎都有恩,若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就不会出手救人了!”他对沈家都没有因是外祖家而偏帮偏信,她愿意相信他是真心对九郎!九郎值得那般美好的人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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