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四轮马车从威图家主楼的正门匀速驶离,莉雅带着十几名侍女站在门前台阶上,温柔的笑着,目送马车在三十几个家族护卫的簇拥下离开。
马车拐过喷水池的时候,莉雅举起右手,用力的挥动起来。
“黑森,记得去银桂教会学院看看薇玛,她们一群小丫头凑在一起,可不要在想什么怪主意。”
“蒂法,不许欺负乔。如果有人欺负乔,保护好你弟弟!”
“乔……还有零花钱么?没有就找你父亲!蒂法,蒂法,听到了么?不许抢乔的零花钱!”
四轮马车里,穿着一套贵族盛装礼服的黑森快活的笑着,轻松的拍打着高高隆起的啤酒肚。他胸口斜挂着一条细细金链子,链子一头系在内马甲的暗扣上,另一头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纯金怀表,硕大的怀表塞在外套的胸前口袋里,将外套撑起了老大一块。
听到莉雅的呼喊声,黑森笑得越发开心。
“哈哈哈,蒂法,乔,你们妈妈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大事小事都瞎惦记……啊,真是可爱啊,和当年少女时的她,一样的可爱。”
蒂法把玩着挂在腰带上的小法槌,神游天外,根本没听黑森再说什么。
乔穿着威图家连夜新制的警察制服,把玩着新锻造的三尺长、胳膊粗,沉甸甸的灌铅警棍。
“还是太轻了些。”乔掂了掂警棍,眼角余光不断扫过蒂法手中的小法槌,故意大声抱怨着:“父亲,难道我不是你的孩子么?我也想要一件,造价超过十万金马克的顺手兵器。”
蒂法眨巴了一下眼睛,回过头来,看了乔一眼,然后冷冷的哼了一声,显然心情很不好。
虽然她常年心情糟糕,但是今早上发生的事情,毫无疑问让她心情比往日更加恶劣。
早餐后,知道乔顺利的完成了第一次呼吸法修炼,蒂法兴致勃勃的拽着沐浴后的乔,来到了威图家主楼后方的锻炼场。
平日里,这里是威图家住家护卫们打熬力气、比较战技的地方,各种锻炼器械一应俱全。
当着近百名看热闹的家族护卫的面,乔很轻松的,没怎么喘气的,挺举起了足足三千五百磅的杠铃。而一周前的晨练时,同一个锻炼场,乔只能举起八百五十磅。
乔举起杠铃时,威图家的护卫们极惊骇的瞪大眼,然后鼓掌,欢呼,吹着尖锐的口哨,跺脚喝彩,热情洋溢的为自家的少爷鼓劲加油。
黑森高兴得‘哈哈’大笑,当场掏出一把钞票,给护卫们发了一笔额外的奖金。
而蒂法脸色,就在护卫们的喝彩声中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一路上,蒂法的心情就没好过,而且随着马车离开圣希尔德山,行进图伦港市区,蒂法的脸逐渐冰冻,全身开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寒意。
“三千五百磅!”
“三千五百磅!”
“三千五百磅!”
一路上,蒂法将这个词翻来覆去的念叨了数百次,每念叨一次,她就用手指去戳乔腰上的肥肉。她纤细水嫩、犹如水葱的手指极其坚硬,每一次都好像钉子一样刺在乔身上,痛得乔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
直到四轮马车在图伦港地方法院大门外停了下来,蒂法下了马车,大步匆匆的冲进了法院大门,乔这才舒了一口气,恼火的看着黑森。
“我这几天,有得罪她么?我有么?”
“还是三天前,她找我要零花钱,我没有把我上周结余的零花钱给她?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口袋里最后一个铜板都给她了!”
黑森掏出了一支雪茄叼在嘴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含糊道:“可能,是因为这样,五年前蒂法打开力量海后,她的挺举只有一千二百磅?”
摊开双手,黑森由衷道:“作为一个慈祥的、善解人意的父亲,我能理解蒂法。想想,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变强了,她以后不能欺负你了,从做姐姐的角度来说,她可能觉得,她失去了很大一块人生乐趣?”
乔哭丧着脸,用力揉搓着被戳得剧痛难当的肥腰:“她还可以欺负薇玛嘛。”
黑森一脸古怪的看着乔:“欺负薇玛,哪里有欺负你来得开心?薇玛瘦得和缺水的麦苗一样,而你呢?”
黑森悠然道:“这就好像狩猎的时候,我打死了一条膘肥体壮的野熊,我当然很乐意向朋友们吹嘘。我打死了一只干巴巴的野兔,获得感,满足感,当然没这么强喽!”
黑森的话给了乔沉重的一击,从图伦港地方法院到图伦港警局,半里地的路程,乔一言不发,他双手托着自己的双层下巴,目光幽深的盯着黑森。
黑森被乔忧郁、惆怅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他低声骂咧着,从腰带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丝绸面皮革里的大钱夹子,取出了厚厚一叠青铜主色调,镶嵌细细金边的帝国金马克纸币。
乔的眼睛骤然一亮,一把抓住了那叠几乎有半寸厚、面额为十马克的钞票,另外一只手麻利的打开了车门,一个侧翻滚就从车门里窜了出去。
策骑跟在马车旁的家族护卫急忙拉住了坐骑,在黑森故作愤怒的咒骂声中,乔一把将厚厚的钞票塞进胸前口袋里,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图伦港警局的大门。
图伦港警局位于图伦港老城区,是一个边长五百多尺,四面是六层高的楼房,四四方方的大院子。
警局大楼的地理位置极佳,东南西北四条大街,分别是丝绸大街、茶叶大街、香料大街、瓷器大街。顾名思义,这四条大街,就是图伦港四样大宗货物的聚集地,绝大部分的大宗交易都在这四条大街上完成。
黑色的外墙颇有些残旧,在阳光照耀下,图伦港警局依旧让人感到心里发寒。
乔刚刚走进警局大门,正想去局长办公室询问特别调查组的事情,一名身穿黑西装,头戴圆顶帽的中年男子已经从大门右手边,三楼的一个窗口探出头来,朝着乔指了指。
“乔?局长说了,你来了后,去对面找他!”
中年男子,乔的顶头上司,图伦港警局二级警尉施耐德撇了撇嘴,做了一个警察们都熟知的,一切小心、加强戒备的手势。
乔转身,看向了图伦港警局对面那栋刚建起来没几年,白色外墙,蓝色尖顶,窗子使用的玻璃都是订制的蓝色玻璃,显得格外精神、气派的城堡式大楼。
正对着图伦港警局的大门,那栋大楼的大门口,左右分别站着四名精悍的青年。
他们脚踏软底短靴,穿着及膝短裤、海魂衫,头戴皮质双飘带的蓝色小圆帽,这是正儿八经的皇家海军水兵的舰上装束。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背后背着短款的燧发步枪,腰间挂着亮晶晶的刺刀。
图伦港皇家海军俱乐部,乔有点苦恼的抓了抓脑袋,这几年,这地方可是和他一贯不对付。
黑森的马车还停在警局大门口,乔急匆匆的跑了过去,弯腰、低头,凑到车窗旁,低声的向黑森咕哝了几句。黑森咒骂了一句,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了看海军俱乐部。
“怎么会在这里?牵涉市政治安,应该在警局嘛。”
黑森抱怨了一句,然后朝自家护卫打了个手势。
十几名家族护卫簇拥着黑森的马车朝着市政厅的方向奔去,十名家族护卫跳下马,拉着坐骑进入警局,寄存在了警局的马厩中。
只有一名护卫拨转马头,一路赶向港口区威图家的商会总部。
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警察制服,迈开大步朝海军俱乐部走去。
在他身后,十名威图家的护卫寄存了坐骑后走了出来,他们解开外套扣子,露出腰间挂着的燧发火铳和刀剑,两三人凑在一块儿,斜靠在路边的路灯杆上,点着了烟卷,笑吟吟的吞云吐雾闲聊着。
“以帝国法律的名义,施泰因局长征调我加入特别调查组。”乔站在海军俱乐部白底蓝色波浪条纹的大门前,低声报出了自己的来意,并且出示了自己的警徽。
没有任何刁难,一名水兵握住门环,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乔眨巴着眼睛,认真的看了看门口的八位水兵,举手向他们行了一礼:“向您致敬,尊敬的士兵……你们是海军的现役士兵?你们不是图伦港海军学院毕业?”
为乔推开大门的水兵向乔回了一礼,他好奇的看着乔:“向您致敬,警官,我们是现役海军,我们并非图伦港所辖。”
“嗯,你们和图伦港的海狗子们无关?那就太棒了!”乔开心的笑了起来:“所以,你们不认识我,难怪。整个图伦港海军学院的学生兵,还有过去三年的毕业生,全都认识我!”
乔昂首挺胸的走进了海军俱乐部,他一边走,一边喃喃道:“真有趣,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鬼地方。”
门前八个水兵相互望了望,有一种动手殴打乔的冲动。
‘海狗子’?
当着海军的面说出这个词,真不怕被打死?
至于,整个图伦港海军学院的学员,还有过去三年的毕业生,全都认识他?吹牛吧?
乔刚走进海军俱乐部的大门,还没来得及看清大门内的环境,一声愤怒的咆哮声就传了过来:“威图家的狗崽子,你打上门了么?”
一个三尺多高的青花大瓷瓶带着风声从乔的头顶砸了下来。
乔灵巧的向一旁让开一步,‘乓’的一声花瓶砸得粉碎,碎瓷渣顺着光滑的地板飞出了老远。
一条人影从乔的上方跳了下来,凌空一脚踹向了乔的脑袋。
乔眸子里绯红色幽光闪烁,他举起右手,一把抓住了来人的脚踝,顺着他从天而降的力道,右手轻轻一挥,就听一声惨嚎,那人从敞开的俱乐部大门飞了出去。
一声闷响,那人重重的拍在了二十几尺外的马路上,半天动弹不得。
‘哗’!
海军俱乐部好似被人踢了一脚的马蜂窝,骤然爆发出疯狂的叫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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