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老爷,多有冒犯,有怪勿怪,有怪勿怪。”
拜完之后,才又回去睡了,入睡前,胥姜迷迷糊糊地想,正好明日要去大慈恩寺,不如也拜拜吧。
大慈恩寺在晋昌坊,自永和坊过去,正途经昭行坊,胥姜便和楼云春约好在楼宅碰头。
今日不宜拜年,街上走动人少,胥姜倒是不怕,因为她不是去拜年的,而是去拜佛的。
香烛她都备好了。
行至楼宅,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楼云春与小厮站在马车前,一见她来,快步迎上前替她牵驴。
“我们坐马车过去?”
“马车方便。”
楼云春将胥姜从驴背上接下来,见她带着香烛,叹道:“是该拜一拜。”
昨夜回来碰到父亲,见他满身草灰,便顺口问了几句,听见他说去给胥姜修驴棚,两条眉毛都快竖成草头了。将他一阵好骂,随后命他沐浴更衣,烧香拜神,足足跪了一个时辰,才让他起来。
他将昨夜之事讲给胥姜听,胥姜叹道:“家中有长辈还是好,犯了忌讳也有人提点。”
楼云春将她扶上马车,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握着她的手,小声道:“往后我多留心着,不会再犯了。”
胥姜仿佛已经看到白发苍苍的楼云春冲小辈们叮嘱忌讳的模样,她抿嘴一笑,“好。”
“二位坐稳,咱们出发了。”小厮将手中的鞭一扬,马车便往晋昌坊驶去。
因大慈恩寺坐落在此处的缘故,晋昌坊僧人众多,有本土的,也有外来的,还未至大慈恩寺,已闻满耳佛语。
来往香客也多,胥姜偶然听了一耳朵,才知今日大慈恩寺有俗讲,看来今日来得巧了。
俗讲便是僧人为了弘扬佛法,将佛经转译为通俗易懂的语言,以讲唱的形式,将经义传达给信徒。
大慈恩寺除了供信徒祭拜,还是翻译经文的地方,莫明既然来此奉经,想来暂时是不会离开的,也不知今日能否见到他。
胥姜想起当年与莫明在芙蓉城相遇,惊叹其洒脱不羁,钦佩其见识深广,便是打破脑袋,她也想不到他会皈依佛门。
世事变化,果然无常。
“大慈恩寺到了。”小厮勒马停车。
楼云春与胥姜先后下车,楼云春吩咐小厮将车停到远处,两个时辰后再来接。
胥姜下车后,照面便是高耸入云的慈恩寺塔。塔身方正,上下九层,叠垒而上,合览八方,其势高而不傲,其威沉而不重,让人一见便觉宁静。
以慈恩寺塔为轴,四方各设殿宇和亭台楼阁,胥姜与楼云春信步闲游,经僧人指路,找到供奉北方多闻天王的殿宇,将香烛销了去。
北方多闻天王主财。
胥姜并非虔诚的佛家信徒,也非正经道门弟子,她只是一个俗人,也是一介商贩,常拜对自己有助益的神佛,所以既拜财神爷,也拜多闻天王。
想来世人也大抵如此。
拜完多闻天王,胥姜又找人打听起莫明的下落。
她对一个小和尚问道:“小师傅,请问昨日奉经的西域僧人如今在何处?”
小和尚指了指东边儿,答道:“正在佛台讲经,你们往那儿去便能瞧见了。”
胥姜做了个佛礼,“多谢。”
小和尚回道:“阿弥陀佛。”
两人往东面去,不多时便看见一坐高台,台上台下都站满了信众。两人自高台一侧的台阶挤上去,只见一个老僧盘坐中央,十几名西域僧人围坐其四周,听他讲经。
讲的是梵语,僧人们肃穆而听,信众们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打扰了他们。胥姜在僧人中一眼便看到了莫明,她没认错,确实是他。
讲经结束,老僧以梵语问了众僧一句,众僧回了一句,老僧点头,在弟子搀扶下起身离去。
信众们皆号:“阿弥陀佛。”
待老僧离去后,一众西域僧人才起身,依序往台下而去,当莫明经过时,胥姜叫住了他。
“莫明。”
莫明回头,看清叫他的人后,神色有些惊讶。
“阿姜?”
一名西域僧人见莫名没有跟上,回头询问,莫明与他说清缘由,他便先行离开了。
“此处不便,借一步说话。”
莫明领着胥姜与楼云春走下佛台,往一处僻静的楼阁而去。
“这里是我们抄经的地方。”莫明推开门请二人入内。
胥姜抬头打量,阁楼摆了十几张矮案,四周堆满经书。
“请坐。”莫明清开一张桌子,拿来两只蒲团,请胥姜和楼云春坐下。
胥姜随手拿起一卷经书展开一看,正是莫明的字迹。
“你不是在芙蓉城么?”
“已经跟随这队僧人云游一载有余了。”
“可我记得你是袄教徒。”所以胥姜才对他入佛教十分惊讶。
莫明道:“我依旧是袄教徒。”
胥姜瞪着他的光头,“那这是怎么回事。”
莫明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笑道:“剃度不过是便宜行事罢了。”随后将缘由娓娓道来,“我在芙蓉城遇到这队僧人,他们不通汉话,便托人找到我,让我带他们云游传教。后来又见我通晓汉文,便让我替他们翻译经文,去各大寺院拜谒。半年前,华严寺主持写了一封荐书,引荐僧人们入京,走了四五个月,才于半月前挂单到大慈恩寺,由泓单法师推举入宫,奉呈经书。我一个世俗人,跟随僧侣出入寺庙,总作从前那副打扮,多引起误会,索性便剃度了。”
听他说来,似乎是不得已,可胥姜见他却已得其乐,分明生了皈依之心。
她叹气,“你可知我来这京城遇见了谁?”
“谁?”
“乌洛兰。”
莫名一怔。
胥姜又道:“她听闻我在芙蓉城见过你,已经去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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