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暗香去(三)(2 / 2)

大师兄说过 thymes 2470 字 2023-09-15

孟君山一路风尘仆仆,回到门中后,先到自己院里沐浴更衣,方才收拾停当去见掌门。

刚踏出门外,就看到闻人郴靠在树下,一脸不耐烦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鞭子。

“师妹怎么在这里。”他笑道,“莫非是专程在此等我?”

“明知故问。”

闻人郴扬起长鞭,鞭捎似灵蛇般一卷,将放在一旁的提灯柄勾进手里。她不满道:“听到你回山就来了。不去拜见师父,磨磨蹭蹭这么久做什么?”

孟君山拍了拍衣袖:“灰头土脸的,还不是得洗干净点再去见他老人家。”

他平日在外行游,穿得十分随便,脑袋上更是常年扣着个破斗笠,全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别的师弟师妹看不惯也不敢吱声,只有闻人郴当初年少气盛,抓着他念叨了几次,孟君山那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会听。

这一回,他却难得地换上了门中弟子的云纹锦衣,鬓发理得整整齐齐,只是那玉冠一看就是戴得不太熟练,不免有那么一点歪,平添三分风流。

灯下望去,闻人郴看得呆住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大师兄好好收拾一番,还是能见人的嘛。”

和师兄弟们斗嘴惯了,她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词儿,话刚出口,她就很想给自己一个头槌。

孟君山哈哈一笑:“与仙门同道交游,也不能太失礼了不是。”

闻人郴心道你平时跟仙门的人撩架的时候,也没看你怎样以礼相待啊?孟君山这时又道:“是掌门让你捎什么话么?”

“不是掌门让我来,我就不能来吗?”闻人郴反问。

“行行,你是小师妹,你说了算。”

孟君山还是那副万事不挂怀的语气,并未放在心上。闻人郴一阵黯然,神色严肃了些:“并非掌门叫你,而是我来与你说一声,掌门今日闭门不见客,你回来得不巧。”

“原来如此。”孟君山颔首。

修士平日闭个关,三五日乃至几个月不见人,也是颇为寻常。孟君山转念一想,却觉得有些奇怪,这会正值多事之秋……或者说多事之冬,掌门怎么挑这个时候闭关?

他想起六派盟约被王庭断去的那天,掌门也受了些冲击,莫非是在养伤?

“掌门只说是闭关一天?”他问道。

“说是今日,所以你明日再去就好了。”闻人郴道,“再说了,又没说是闭关,只是不见客而已啊。”

孟君山纳闷:“有什么区别?”

闻人郴道:“心情不好,就不见客呗。师父年年冬天都会这样。”

孟君山回想起来,当还在掌门座下修行时,仿佛是有印象他会在冬日某个时候停上一天,让他们这些弟子自己玩去。不过掌门闭关全凭心情,这短短一天丝毫称不上稀奇,以至于他从来就没特别留意过。

“还有这回事。”他恍然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又不像某个师兄天天在外面晃。”闻人郴撇了撇嘴,“我早就发现了,每到这个时候,掌门都会不大开心,考较功课时也比往常严格些。被骂了几年,总该发现了吧,你都没有被骂过么?”

孟君山:“没有吧,功课一直都挺简单。”

闻人郴:“……”

她怎么就忘了呢,和大师兄探讨修行难不难,完全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这天是有什么故事么?”孟君山一无所觉。

闻人郴:“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她看了看天边渐渐将月轮掩去的层云:“……今晚大约是要下雪了。”

山中夜晚万籁俱寂,冬日时分,连虫声也皆断绝。寂静宛如无边湖水,只有松风一浪推着一浪,如涟漪般渐渐散去。

孟君山好不容易回到山上,在这宁静中,却是连觉也睡不着了。子时已过,他披衣而起,沿着山路独自向上。

小时候他在毓秀这片山中到处乱钻时,很是发现了不少有趣的地方。在其中,让他最钟爱的,就是他现在要去的那处。

当时他刚学了些运用灵气的法门,正如猴子插上了翅膀,恨不得踏遍这遍山上下每一寸土地。凭着一股用不完的淘气劲,他专挑悬崖峭壁去探,走着走着,遇到一处山壁裂隙,想都没想地就钻了进去。

从裂隙尽头出来,光明骤现,那边竟然是一处断崖的背面。站在此处,仿佛被云海浸没,又能遥望主峰秀丽的侧影。

也是它位置特异,从别处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地方。然而最奇妙的还不止于此,在这里,孟君山居然发现了一间小小的石亭,栏杆桌椅,无不齐备,全都是硬从山壁之中开凿出来。

看来,他不是第一个发现这妙处的人。早就有毓秀的哪位前辈来到这里,还造了一处观景的坐席,这叫他又是赞叹,又是神往。

孟君山将这小小的发现留给自己,没有与旁人分享。从那之后,他得空就悄悄跑来这里,一日十二时辰,此处的云海各有韵味,让他常常看得忘记了时间。

也就是在这里,他慢慢有了想把这些都画下来的念头。

只是,他后来便离开门派,去寻访天下美景,与此处已是阔别多年。

夜色深沉,他拨开山壁上的藤蔓,侧身来到这处崖上。

他先是站在石台边,好好欣赏了一番茫茫云海,接着才绕过崖壁,朝那个石亭走去。

下一刻,他不由得猛地停住脚步。亭中居然有个人影,正静静地凭栏远望。

饶是修行多年,此时此刻深更半夜见到这情景,孟君山还是有种见鬼了的震撼。接着,当他发现那个人影是谁时,他就更恍惚了。

“师父?”他脱口而出。

毓秀掌门侧头瞥了他一眼。即使月色已经十分黯淡,对方的面容也看不分明,但孟君山用胳膊肘想也知道,师父此刻大约只想一个人待着。

“打扰了。”他立刻道,后退半步,准备马上跑路。

接着,他听到师父用稍微有些嫌弃、但拿自家徒弟也没办法的语气道:“坐吧,来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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