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真:“……”
完了,看起来真的没用。
施夕未一眼看出他干这活不太熟练,便道:“这桩办法,想得太多反而碍手碍脚,顺其自然,感觉到了就好。”
“问题就是找不到感觉……”谢真话音未落,猛地转身。剑光刹那间照彻正堂上下,与骤然从石阶上涌起的寒霜一碰,那比在场各位年纪都大的门框摇了摇,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孟君山在背后倒抽一口冷气:“你……等等,你把这剑从龙渊阁里偷出来了?!”
他终于见到了谢真负在背后的不平剑。谢真扯了扯嘴角,道:“或许你不信,但我真不是来盗剑的。”
在绝不应出现在这种天候的缭绕寒气中,掌门一步步拾阶而上,似乎笃定他们已无处可逃。
一进正堂,只见头上大昀紫镜黯淡无光,孟君山左边站着持剑的花妖,右边是伸臂扶他半坐的红衣少年,他本人则夹在中间,满脸生无可恋。
掌门:“……”
谢真就看着他微动嘴唇,似乎想就这令人愤慨的情形斥责两句,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孟君山干笑道:“师父,你来啦。”
掌门在距三人数尺之遥处停下。他脚下蔓延的冰霜也如谨遵号令一般,在他前方止住去势,于地面上勒出一道色泽分明的界限。
他目光依次扫过谢真与施夕未,最后落在孟君山身上,开口道:“伤得重么?”
孟君山:“动不了,不过……”
他眨了眨眼,狡猾地一笑。背后已经蒙上阴翳的古镜忽地闪烁出光辉,一道耀眼的紫光自镜中散开,沿着横梁墙壁一路飞散。目光所及,无论是斑驳的廊柱,还是此时半边覆盖着冰霜的地面,均罩上了一层隐隐紫光。
正堂中窗扉紧闭,只有刚刚破掉的门扇开着。紫芒在门上交织,汇成一面流光溢彩的帷幕,凡是长了眼睛的人,大概都不会想要硬闯过去。
这道紫光过后,大昀紫镜从中裂成两片,跌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片刻之间,这静心堂已是内外隔绝,成了插翅难飞的樊笼。
“没想到,”施夕未轻声道,“还是小看了你。”
孟君山哈哈一笑,结果咳嗽起来,鲜血止不住从唇边溢出,他又抬不起手去掩住,情形瞧着甚是可怖。他这半天插科打诨,东拉西扯,心神却仍保有与镜子的最后一丝联系,如今终于等到掌门到来,立刻将大昀紫镜中的阵法开启,把所有人都困在其中,断绝了这两个不速之客逃走的退路。
“师父你尽管动手,别管弟子。”孟君山把涌上喉咙的血咳完,便道,“反正我好像是活不成了,左右都……唔唔……”
施夕未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拭去他颊边的新鲜血迹,也把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接着他随手把帕子扔掉,五指在孟君山心脉上轻轻一按,含笑道:“他甘愿舍身,掌门怎么说?还想要你弟子的命么?”
掌门沉默了片刻:“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话音冰冷,却无疑有妥协之意。只是看到他寒入骨髓的目光,谢真毫不怀疑,倘若他们控制不住场面,给他半点可趁之机的话,他一定会把这两个妖族冻起来挂在峰头风干……
施夕未恍如未觉,好整以暇道:“叫掌门做什么都行?”
谢真简直不敢直视掌门此时的表情。只听掌门冷冷地说:“若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条件,你尽可把他一掌拍死,你们两人也决计走不出这里。”
施夕未侧头对孟君山道:“听到了吗,你师父叫我拍死你。”
掌门:“……”
“那你快点下手,”孟君山有气无力道,“免得还要拿我要挟……”
施夕未重又转向掌门,道:“也不叫掌门为难,放我们两人自行离去便是。”
掌门怀疑道:“就这样?”
“到访名山,不好空手而回。”施夕未道,“贵派的大弟子,我们就带走了。”
落针可闻的寂静后,掌门冷笑一声:“好,很好!”
谢真一听就知道要糟,他话音一落,厅堂空中凭空现出无数飞旋的冰棱,朝他们铺天盖地袭来。施夕未就像早有预料般,把孟君山往他怀里一推,化作一道雾影直迎上去。
谢真回手,剑光过处斩落击向他们的冰棱,而施夕未与掌门已经动起了手,一时间正堂中雾气弥漫,如临严冬。他把孟君山拖得远了些,左手握着剑鞘,认真道:“老孟……不对,小孟,我告诉你,此处一切,都只是虚妄幻梦。”
小孟茫然:“你说啥?”
方才谢真反复回想,还是觉得他的敲头无论姿势还是灵气运用,都并无破绽。虽说似乎缺了点什么,但或许关键根本就不在他身上。
他再想起在蜃楼,那当头一敲,施夕未当即从幻梦中脱身,或许是因为他心中也想要醒转过来。而敲孟君山时,对方与他就少了一点水到渠成的灵犀。
想到这里,他又道:“你眼前所见皆因你而起,我们要将你唤醒,才会闹出这番乱子。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来自何方,为何与你相识么?只要醒来,你便都清清楚楚。”
孟君山两条眉毛拧在一起,困惑不解地看着他。谢真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反手抄起剑鞘,朝他头上咚地一敲!
就在这一刻,四周的景象忽地凝固,仿佛被印成了一幅静画。
谢真的手仍然很稳,心里却焦急起来。他没料到会有这样情形,他在施夕未那边敲完人,幻境可是依旧如故来着……
他看到孟君山面色一僵,脸上依次转过目瞪口呆一言难尽魂魄出窍种种神情,接着他身周的静画如同被摔破的瓷盘,刹那间崩碎成千万残片。
落入虚空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难道是因为打击太大,连他的幻境都裂开了?
眼前一暗一亮,那穿过一层镜面的感觉再度来临。接着他重又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碧空,就是这方向不大对劲。
从蜃楼来到毓秀时,他是好端端地站在原地,这次不知是否因为前一个幻境崩解的缘故,他离开幻境时在坠落,换了个地方依然在往下掉。
他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下面若是万丈悬崖,可别一进来就摔个人事不省。空中无从借力,他在腰间剑鞘一按,就要御起剑光。
可他刚碰到剑柄,下落之势就忽地停住。有人伸出手,把他稳稳当当地接在了两臂之间。
这一瞬间,谢真心中已经有了约略估计。从被接住的冲击来看,他掉下来的地方不算太高,但也不很低,与屋顶或是树上相近。而接住他的人双手无一丝颤抖,以灵气缓解了落势,定是修士无误。
只是不知道这是谁的幻境……难道要把所有人的幻境都走上一圈才行?
这样猜测着,他已经被放了下来,那施以援手的好心人还扶了他一把,助他站稳。他回过身,口中道:“多谢……”
只说出两个字,接下的话他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白衣佩剑,玉冠束发,那没有太多神色,以至于总让人以为漠然到不近人情的面容上,此刻带着几分惊异。
年少的谢玄华望着他,片刻后开口时,语气罕有地犹豫:“你……从什么地方来?”
谢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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