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肚子话突然不知道怎么说,欲言又止,谢真说:“妖罴只在夜晚出来,我们那时找到它也在岩洞里,即使被惊扰了也没追几步。它应当不只是昼伏夜出,而是畏光。”
他别的记忆不清楚,被妖罴砸飞的那段倒是很明白,他反复回想那短短片刻的见闻,对这妖兽已经多少心里有数。
师弟逐渐明白过来:“用光能把它吓回去?”
“能那样自然不错,但也不能指望这个。”谢真道,“已尝人血的妖兽,恐怕性情凶暴,要做与其一决生死的准备。”
师弟愣了片刻,低头道:“……我先前嚷着逞英雄,冷静下来想想,我也没有对付它的手段。”
谢真:“后悔留下来了?”
“没有!”师弟立刻道,“就是……我对引开它也没什么把握。”
“当然是我去引。”谢真把那张师兄留下的轻身符晃了晃。
师弟急了:“你还受了伤,怎么能行?”
“那点伤不算什么,不是还有一只手。”谢真说,“先听我说。”
师弟还要劝说的话被堵了回去,明明对方也没多么严厉,那不容置疑之意却把他镇住了。
他听得师兄道:“我们现在进山,趁天黑之前把路记好,在之前经过那处山崖设伏,入夜动手。”
“就这么简单?”师弟还以为会有什么洋洋洒洒的安排。
谢真:“有用就行了,况且也没时间多做演练。”
他没说的是,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弟子练过的合击,仅仅是一同成阵,指望在深山里摸黑打妖兽还能有什么配合,那是想都不用想。
这个师弟学业精而少实战,他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明确简单的任务,好将他的优势发挥出来。
两人整理行装,从半坡上山。他们先前和山民交代过,此刻并未去告别,只远远看到黄昏中有数人走出竹屋,无言目送他们离去。
山民即使多受妖兽滋扰,也没有弃村而去,这时再让他们躲避也是不肯的。只听那些对妖罴的形容,就知它在夜里大概知觉更加敏锐,又嗜人血,把分散逃进山里的人一个个抓出来也不是难事。
如此,今夜绝不能让妖罴来到此处。但与之相对,想引着这样一只久居山林的妖兽在黑夜里奔行,可谓是险之又险。
谢真心中反复琢磨,面上则不动声色,不想把师弟给吓到。
之前几番交谈,令他看出这个师弟其实对这局面颇为悲观,他愿意站出来,是因为一腔虽死无妨的义气。因此,他才要拿出些成竹在胸的气势,让他专注于要做的事,无暇去害怕和担忧。
“师兄……”
师弟终于忍不住问,“你连弓箭也会吗?”
正清宫观弟子外出的行装,比起正式礼服自然轻捷许多,但在山里活动还是很显累赘。谢真已经把那些碍事的衣袖各自系好,除了柴刀,还背了一把山民的猎弓,怎么看都不像个修士。
箭矢宝贵,没那个闲工夫射一箭让他看看,谢真只能道:“以前打过猎。”
师弟:“……”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走上山道,在沙沙作响的枯枝落叶间,他小声说道:“师兄,你去引那家伙,一旦失手就是性命之忧,你怕不怕?”
谢真没有回答,而是说道:“留守村中与妖罴相抗,几乎是必死之局,去山中与其周旋,反而有一线生机。生死之间,自然要选生路。”
为了给师弟鼓劲,他也是想方设法。又听对方说道:“……焉知妖罴就一定会袭击山村呢?倘若它本无此意,我们会不会是白白冒险?”
谢真奇道:“我们肯定是见它夜间朝山村去才会引它,难道到时它在洞里睡觉,我们还非要去把他揍醒不成?”
师弟:“……”
谢真心中微觉诧异,总觉得对方像是在试探他一样。可是此人若是真的怯懦,为何还要和他们师兄争执时要留在此地呢?
不过,临战而惧,乃是人之常情,他并非没有考虑过这点。
“若求稳妥,你回去与村人一起,也能应对万一。”
他停下脚步,转身说道,“我自己一个,也有我的办法;你我同门一场,我绝不会心中怪你。”
面对他诚恳神色,师弟面色顿时涨红了:“师兄何出此言!我岂是……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向后一步,并不是胆怯,但向前去,必要有坚决之心。”谢真正色道,“此去仰仗你我协同,倘若你自觉难当其任,还望你在此刻决断。”
他见师弟脸上阵红阵白,最终化为坚定,大声说:“师兄也莫要小看了我!”
“心有胆气,可当千钧。”谢真笑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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