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阳光斜照在书房的排窗上,木窗上的花纹就倒影在室内,在地板上显出清晰的盛花之姿。
崔岑跌坐在沈砚身旁,就看着小猫年年舒服地摊在沈砚腿上,露出黑黑的小肚皮,眯着眼偶尔吝啬一声喵叫。
“它长大了不少。”崔岑早就知道这猫也跟着来了,一路北上时没少见沈砚和吴娘几个围着它转悠。这头他亲自救下的黑毛小崽子,连名字都是他给起的,没想到竟会如此得她欢心。
此刻看它赖在沈砚身上惬意模样,他语气不善道:“吴娘怎么动作那么慢?”
“箱子很沉,”沈砚猜她们抬不动,应是叫人去了,“侯爷别等我了,自去歇着罢。”
“我一个人怎么歇……”崔岑把脑袋凑过来,“我若帮你,可有什么好处?”
没有外人在,侍女都退在外间。
沈砚见他眼睛里是明晃晃的示意,便凑过去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这算不算?”
可这回崔岑没有让她退开,顺势扶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她柔软的唇瓣仿佛有莫名的吸引力,他辗转流连轻噬吮吸,又诱哄她打开唇齿。吻到最后崔岑食髓知味,骨头都痒,恨不能立刻就把人抱到床上去。
“喵~”年年被男人一手拎开,不满地竖起尾巴吼了一声。见半晌没人理会它,只好给自己舔了舔毛,扑腾自己的尾巴尖去了。
倒是沈砚清醒些,勉力将人推了开。
她的舌尖被他逐得微疼,这个男人的侵略性太强了,压迫过来时属于他的气息强烈得令人心悸。
崔岑捧着她的脸,终是又狠狠亲了一口,这才起身出去。
没过多久,几口木箱就被崔岑扛进来了。男人确然有体力上的优势,尤其是崔岑这样长年在军伍中锤炼出的体魄,百十斤的重量在他肩臂上根本不算什么。
吴娘和云馨几个都面色紧张地跟在后面,既是没料到崔侯会亲自做这劳力事,又担心万一有个什么怕伤到他。
“夫人,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莫不是石头?”
咦?这么多人都没猜着,沈砚捧场道:“侯爷怎么猜到的?”
崔岑微笑,堆码金银的箱子重量分布匀称,她这几只却有高低轻重的细微差别,可见不是齐整之物。他打开箱盖,目露黠光:“我在郓州时就见过夫人买砚石,你忘了吗?”
初见时,她就在隔壁铺子买石头。
那一眼,他们互相警惕、试探,她俏然立在三月的春风里,目光冰雪清澄,又轻盈若飞。
箱子里自然是沈砚特地带着北上的砚石,有大有小,均是灰乌乌的颜色,不识货的人只怕要当成普通石头。
另外还有沈砚惯用的制砚桌和器具:十几柄不同式样的细杆小刀,兔毫毛刷,木槌铁锤,量规和圆矩,还有两盒蜂蜡——这些东西又小心地收拢在一只有多格夹层的小提箱里。
吴娘和阿桃几个对这些东西自是熟识的,崔岑还是第一次见,其他人也不免暗暗新奇。
沈砚把她的制砚桌摆在窗下,那里向阳明亮,又有窗外碧树琼花。
然后她就坐在地上,开箱拣石。这些品相上佳的砚石,一路上的待遇堪比乱石,沈砚真怕它们有个磨损磕碰。此时将它们一字儿摆在墙根下,也顾不得把这地方摆弄成了手工小作坊。
她在沈家时是有特制的展架,来了这里还未来得及定制。
崔岑一眼望去没看出什么来,他不事砚石,自然分辨不出这些原石有什么奇特。但看沈砚喜爱,他提议道:“不若摆去书架上罢,方便你取用。”
“这可以吗?”提议自然是好,但看这书房颇为不俗,沈砚方才就没有鸠占鹊巢的念头。
见崔岑首肯,她就指挥吴娘和云馨把架上书册挪出空位。
云馨一面帮着整理,心中惊诧却是无法言表。她不知这些石头的价值,但侯爷的藏书无一不是珍贵典籍,千金难求。不然便是他从前年少时用过的旧书,其上有诸多圈画和批注笔迹,范夫人为侯爷从小一本不落地收着,意义非凡。侯爷虽不常在家,但诸人无不将书房视为侯爷私地,轻手轻脚半点不敢移动。
没想到沈女君竟将石头替换了摆上来,这……算恃宠而骄么?
等摆放停当,沈砚来了兴致。她随意挑了一块原石,坐到制砚桌前拿出了刀具。
制砚最要紧的是构思,下刀凿釜之前便需心中有数,需明确知道自己想要怎样一个图景。这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需无数日夜拿着砚石观察,观石形、观纹理、观花色,或剔杂质除瑕疵,或干脆利用瑕疵构图,想清楚之后才能打胚。
否则便是乱捶一气,数月不过做出个四方的呆物。
沈砚盯着这块石头,片刻间似老僧入定,浑然忘了崔岑还在一旁。
崔岑起初看得有趣,渐渐便敛了唇边笑意。沈砚浑然忘我,目光如冰如雪。她的纤指莹匀白净,明明那样柔弱无骨,却将一杆冷冰冰的铁刀玩弄指间。那钝头小刀顺服地在她五指间变着花样舞动,灰冷的刀影,衬着她娇美侧颜,愈发惊艳。
而她毫无所觉,专注地望着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眼中再无他人。
崔岑心头渐渐古怪,专注的沈砚有种致命的魅力,让他只想抬起她的下巴让她面向自己。
“唔?”沈砚忽觉指尖一轻。
那柄小刀落在了崔岑手里,他一手能使百斤刀戟能开三石弓弦,这轻飘飘的几两重,轻得在指间几乎感觉不到。他搁下刀具,声音有些低哑:“夫人,该午歇了。”
他从无午睡的习惯,但此刻他庆幸沈砚有此惯例,可以让他脸不红心不跳发出这样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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