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岑在沈砚身旁探头望去,只见那花笺头上写着“沈珏”二字。
沈珏就是沈砚那个嫁去太原范家为妾的庶出四姐,沈砚大婚时,她并没有来燕京观礼。这位四姐嫁人后便再没回过乌镇,平日里只有南北书信往来,说起来真正是与沈家人有好几年未见了。
范夫人就是太原范家出身,沈珏嫁的还是她一个隔房表叔的儿子,只不过沈珏是侍妾,连叫范夫人一声“表姑母”的资格都没有。范夫人便没有提这层关系,只说“你们姐妹”。
沈砚看完又把花笺递还回,谢道:“多谢母亲为我惦记着,四姐若来,我带她一起来向母亲磕头。”
沈珏嫁得并不起眼,一个侍妾能出门也不是容易的,这其中定然有范夫人看她面子的缘故。
“阿砚只身来燕地,难得这附近有个你娘家亲人,有空是该走动一番,”范夫人没有否认,又笑道,“据那边来信,你四姐此次路上还带了你外甥范槟来,听说是有三岁了?”
沈砚心中一警,不愿在这话上多说,便只点头道:“是呢,我倒还未曾见过。”
“倒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女人为母则立,有了子嗣傍身就有底气,”范夫人瞧了儿子和沈砚一眼,点到为止,起身道,“去外边吃饭罢,该摆好了。”
崔岑扶沈砚起来,范夫人眼角余光看见两人这么腻歪也只是笑笑。她不怕儿子对沈砚好,二房妯娌的孙子都四岁了,她的长孙还没影子,沈砚能生最好……
饭厅里,崔嘉比他们早到一步,正在看插瓶里的木槿和栀子花。她沐浴后换上一件嫩绿缀黄花纹的交领襦裙,紫绶带挂双鱼佩,青丝婉转,鲜妍娇美,小小年纪已出落得异常明艳。
她看到哥哥和沈砚,便上前嘻笑见礼。
几人落座后,崔岑随口向上首的范夫人问道:“母亲,不知这次太原来人,是谁在护送?”
“是你二舅家的表弟范礼,他要去廊坊,顺路送阿砚的四姐,”范夫人看了他和沈砚一眼,顿了顿又道,“同行的,还有你小舅家的薇表妹。”
崔岑眉尖轻轻一挑,没有说什么。
但沈砚已察觉到,自“薇表妹”三个字落地,饭厅里已是有一丝微妙。
一顿饭平平静静。范夫人这里的菜色极精致,味道也偏清淡鲜美,很合沈砚口味。
辞别范夫人回去的路上,崔岑拐道要去崔老太君那里。
沈砚与他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夕阳已落,天边残留的晚霞晕成一丝线,偌大的崔宅在日暮时分,显出几分人间烟火气。道旁的宫灯,远如星,近如火,四面延展,如珠串连。又有清淡的花香浮动,虫声喁喁。
一个人闲逛着回了东路的大屋,沈砚更衣净面,收拾妥当了才把云馨叫到跟前。
她开门见山道:“云馨,你可知道侯爷小舅家的那位薇表妹?”
方才云馨也在屋里侍膳,像她这样放在崔岑身边的人,知道的事可不会少。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些敏感的事还是坦荡些更不易招人惦记。
云馨飞快地抬头望了沈砚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奴婢听说过,那是夫人娘家的一位侄女,也就是侯爷的表妹……”
这不是废话么,沈砚觉得有趣:“不知这位表妹,她年芳几何?”
“奴婢听说……薇娘子上个月刚及笄。”
竟和她同年同月?沈砚心念一动,忽道:“她原本才该是你侯爷的女君罢?”
云馨眸光一闪,她也不敢胡说,垂下眼帘轻声道:“女君多虑了,奴婢只知如今是沈女君在侯爷身侧。”
原来如此,范夫人就姓范,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之间能牵成姻缘也是桩美谈。这点旧事不算什么,沈砚笑着打发她下去:“不必紧张,没什么的。”
原就没什么,若不是崔岑擅作主张,她也不会嫁给他。这因缘际会,有时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她更在意的,反而是随行的那位范公子。
那时虽是在闺中的一句戏言,范礼出身不如崔岑,但相较之下处处合她意。若不是她爹那时不想将她嫁过江,若那时她能自己挑选的话,怎么也要争取试着与这位范公子结亲。
闻名不曾见面,还真颇有些期许。
等到亥时夜已深,崔岑才回了屋。他身后还跟了两个侍女,手上捧着一堆卷轴。
正是博陵郡下设的都水监官吏档案,早几日就答应沈砚的。她虽是要以此撕开吏治的一个口子,但想要测绘博陵郡的那些话,也是当真的。
沈砚有些惊喜,本已困顿的人立时精神了,披衣就去了书房。
等她走了,云馨才欲言又止:“侯爷,女君问起了薇娘子……”
崔岑愣了愣:“她问些什么,你又是怎么答的?”
云馨将那几句话复述了,并未多言。她并不是蠢笨的人,相反她于这些事上格外知分寸,不该她掺合的事半点不能沾。
“知道了,你退下罢。”
云馨应了一声,目送崔岑往书房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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