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的耽搁,官道上的董丹已然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曹幹看到约有三四十人,从董丹左右的人中分出,由官道上下来,向他们叫喊着扑来。
这数十人中带头的,是董丹的一个亲信,没有步行,骑了头驴。
战场之上,骑驴挥矛而进,这场景其实是比较好笑的,特别骑驴那人,身高体胖,足得有八尺多的个头,骑在头瘦驴上,愈发使人好笑。
但在这拼死的当下,曹幹又哪里会有想笑的心情?
一则,驴虽比不上战马,毕竟是一个坐骑,跑起来速度不慢,有冲击力。
二则,骑驴那人,曹幹已经认出,是董次仲帐下有名的一员战将,甚是能打。
如此,如果被这人挟着长矛,催驴疾驰,冲进自己的小阵的话,曹幹他们既无盾牌,也无人披挂铠甲,则恐怕就会被这人以一己之力、一驴之速而把他们冲散。
曹幹脑筋急转,正在想该怎么办,两只箭矢从旁边高况带的阵中射出。
是高况阵中那两个弓手射的。
这两个弓手的准头只能说是一般,一人没有射中,另一人也没射中骑驴的那人,但箭矢斜斜的,射落到了驴的屁股上。正往前奔跑的这驴,屁股中了箭,立时嘶鸣一声,两条后腿往后尥,把屁股撅了起来,骑驴这人没有防备,被甩落到了地上。
这人一轱辘爬将起来,矛在他落地时被丢到了一边,来不及去捡,他抽出腰中环刀,骂了句,旋即嚷叫喊道:“董郎君的令,你们都听到了,一个人头一千钱!高长的脑袋,一万钱!”
敌人只有百多号人,而自己这边有三四百人,并且敌人的两个驻区都已被打破,那么对於曹幹等这区区不到二十人的队伍,这数十人自是不放在眼里,——田武带的二十来人,此时被曹幹等刚才打散的那些敌人缠住了,已与曹幹、高况等脱离了不近的距离,加上又在赏钱的刺激下,这些人便都怪叫起来,跟着从驴上掉下来那人,挥动各色兵器,往前急冲。
……
此时此刻,曹幹只觉他们这个小阵,就像是一艘小船,而对面杀来的优势敌人,则就像是惊涛骇浪。危急时刻,他适才的胳膊刺痛、腿略觉软等等感觉,早就不翼而飞,唯剩下了拼命的念头,他咬紧牙关,大声与相离不远的高况说道:“高大兄,我带本阵挡住,你带你的人,从侧翼去打他们,咱们给他们来个内外夹击!”
田武等暂时支援不上,他们两支小队伍的人马,加一起也不到二十人,若是全部聚拢,来作迎战,即使他们组成了阵型,但敌众我寡,来敌的那头领又是猛将,他们也不见得能打得过,而一旦被围住,随着敌人的步步压迫,他们周围的空间减少,到最后极有可能会被压缩成一团,那到那个时候,他们只有战败。
是以,当下上策只能是一支队伍在正面抵挡,另一支队伍从侧翼攻击。
高况应了声,在敌人杀到前,及时地带着本阵脱离了战场,向东边绕去。
那数十人中分出了些,企图把高况等堵住,但高况悍勇,他带的人也皆勇锐,莫说堵住他们了,反被他们杀散。高况顺利地带着他的人,突到了来敌的侧翼。
曹幹看到高况等突出后,稍稍放下点心来,收回了目光,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当面敌上。
当面之敌,如狼似虎。
夜色之中,西南边的火光和来敌执拿的火把光芒之下,这群来敌尽皆相貌凶悍,嚷叫的声响汇成一股,震耳欲聋。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听觉在危险的情况下变得极是灵敏,曹幹竟本是不该听到的,但是却听到了身后阵中传来了不知是谁发出的因为恐慌而导致的牙关碰撞之声。
曹幹此际不敢再扭头,他高声问身后的李顺,说道:“李大兄,旗在么?”
李顺颤声答道:“在、在!”
“李大兄,你害怕了?”
李顺的回答没有听到,但听到了另一人的回答。
这人大声骂道:“怕他娘的!人死不过球朝天,他娘的有啥可怕的?”
接腔的是田屯。
曹幹说道:“说的好!田屯,这次打赢了,缴获得来的东西随你挑!”
“小曹从事,老子要吃驴肉!”
不知为何,曹幹也觉莫名其妙,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或许是因来到这个时代后的这个“姓”,也或许是因为前世对那人的喜爱,曾同样身陷危急,而在危急时三度抚须大笑的那曹某人的身影,竟然晃入到了曹幹的脑中。
曹幹觉得,他这会儿好像应借着田屯那豪气的话语,也来一个放声大笑,以振奋士气。
可是他没有这个时间了,来敌已经杀到面前。
……
杀在最前面的就是从驴上掉下来的那人。
按后世的计长单位,当下的八尺相当於后世的一米八多,这人个头八尺多,差不多是一米九了,身形又肥壮,一个人的体重抵得上曹幹两个,奔起来,地动山摇,那环首刀在他手里,如个大号的拍髀也似。
这人狞笑着,照准曹幹,举刀砍下。
不必等那刀落到身上,只从那刀带出的风声,就可知这一刀蕴含了多大的气力。
曹幹右脚向后站稳,双手把矛举起,向上格挡。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刀并非寻常的环首刀,而是百炼钢刀,极是锋锐,一刀下来,矛杆从中而断!那刀狭着贯耳的风声,继续往下来砍,好在曹幹灵敏,间不容发中,仰身后躲,乃才把这刀躲开。刀刃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擦过,几缕被斩断的头发从曹幹的眼角飘落。
曹幹心头大惊:“他娘的,这般力大,刀又如此锐利!”
那人狞笑迫前,曹幹长矛已断,如何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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