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彻顾问左右,说道:“谁敢从我出城?”
胡珍大惊失色,说道:“田公,你说什么?”
“我给你捉几个俘虏回来!”
胡珍惊得眼都快瞪破了,他拽住了田彻,说道:“田公且勿说笑!这南城外的贼寇足有三四千之众,且还是力子都帐下悍将董宪所部!而咱南城墙的守卒不过一二百,守城尚不足,焉可再主动出战?”压低了声音,急迫地说道,“田公刚才还说,此际我等当以稳住士气为重,若是贸然出战,一旦失利,我守卒之士气岂不是犹未开战,已就散了?这城还怎么守!”
田彻虚虚抚摸须囊,笑与胡珍说道:“胡君,无非是出城一遭,擒三二俘虏,献与君观而已,我又未邀君共出,君何必惊慌如是?你就在城上为我助助声势便可!”再次顾问身边的那几个布衣汉子,说道:“谁敢与我出城袭之,擒贼献与胡尉?”
这几个布衣汉子竞相踊跃,俱皆答道:“愿从大家擒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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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张开手掌,把争抢的那几人推开,嚷嚷说道:“你们不成,得我跟着大家出城才行!”
说话这人,正是那提双短铁戟的雄阔壮汉。
这壮汉名叫张奋,非是东海人,乃泰山郡人,多年前在家乡杀了人,亡命逃亡,因闻田彻重义之名,后乃投入到田彻门下,深得田彻喜爱。去年秋时,田彻下乡视察自家的田地,适有一牛惊奔,张奋竟力挽之,虽未将牛勒住,可这等力气也已是少有人及,由是愈得田彻爱用。
田彻笑道:“张奋所言不错,可从我出城者,唯张奋一人也。”
只带张奋一人出城,不全然是因张奋最为武猛,也是因为田彻只有两匹马,再多一人跟他出城,就没马骑,而出城袭敌此事,自然是速战速决,越快越好,故此田彻余下之人一个不带,只带了张奋,两人下城,到拴马处,分别上马,催马一鞭,至南城门洞。
田彻命令门洞内的兵士打开城门。
县兵都是本县人,并且这负责守卫南城门的兵士中的军吏,还是田彻的一个族人,因而虽无县尉胡珍之令,他们仍是听从田彻的吩咐,将城门给打开了。
田彻挺矛在手,笑与守城门的这军吏和那些兵士们说道:“尔等不必关城门,且从我去,放下吊桥,观我杀贼,至多两刻钟,我便折回。”轻轻一夹马腹,胯下坐骑驰奔而出。
张奋骑着马,紧随其后,那军吏赶紧领着几个兵士奔跑追赶。
南城楼共有两面战鼓,与守卫南城门的军吏和县兵一样,在看到田彻等驰马出到城外后,亦是不等胡珍命令,战鼓处的鼓吏就挥动鼓吹,敲响了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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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雄浑昂扬,随风四散,不仅吸引到了对面董宪部的注意力,并把南城墙守卒、壮丁、役夫等,以及邻近南城墙的南城区内的士绅、百姓也都给吸引住了。
城外上万贼寇围困,城内士绅、百姓怎么会无动於衷?有那家里有楼阁的,早上了楼阁外眺;没有楼阁的寻常百姓,则有很多爬上了自家院中的果树、屋顶,垫着脚尖也正往城外望。
听到鼓声,他们定睛,再望城下,看到了田彻和张奋催马疾驰的身影。
不管是攀爬在自家院中树上的平头百姓,抑或是身处楼阁之上的士绅豪强,此时此刻,俱是同一个念头:“那是田公!”
百姓、士绅、城上守卒等等的视线,全部都聚集到了一骑绝尘、纵马城外的田彻身上!
壕沟上吊桥的机关在靠近城门这侧,紧赶慢赶,飞奔赶到的那军吏和守城门的兵士拉动机关,将吊桥放下。田彻、张奋一前一后,上了吊桥,两人呼喝持矛,往壕沟对面而驰。
那三队从董宪阵中出来的人马,这时已快到壕沟边上,他们也都看到了驰骋杀来的田彻、张奋两骑。董宪所在的主阵距离此出较远,一时尚未能做出反应,但那三队人马立刻有了反应。
田彻方才在城楼上所骂的,一点不错。
这三队人马前边的那些人,的确都是南成县的乡民百姓,是力子都等率部到了南城,围住县城以后,从周近的乡里掳掠来的。
力子都等打过南城,知道南城县的县城外有一个很宽的壕沟,填起来很麻烦,所以这回提前准备,先掳掠来了足够的当地百姓,以省本部兵士填壕沟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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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被迫来填壕沟的乡民,因为是南城县人,内里还有田彻家的佃农、徒附,所以田彻出来以后,很快便有人认出了他,有那胆大的,马上抓住了这个机会,丢下车子,迈开腿就往田彻这边跑,边跑边舞动手臂,大叫:“田公,是我!田公,是我!”
后头那些监督乡民填壕的董宪部兵士们,有的去追赶逃散的乡民,有的抽出刀来,乱劈乱砍,威胁约束没有逃走的乡民,并有的在小率的指挥下,仓促地组成了迎战的阵型。
三队填壕的人马,乱成了一团。
监督乡民的董宪部士兵和带队的小率们,哪个也没有想到,城中居然会这么大的胆子,只两个人就敢出来袭击!
他们本是不认识田彻,——上次尽管攻过南成,但敌我混战,他们并没有见过田彻本人,但即使不认识,於下也从那些逃跑乡民的喊叫中得知了,出城之人中为首的那个赫然即是田彻!
有一个素来勇悍的小率不禁大怒:“好个田彻,视我等如无物么?两个人就敢出城!这不是自寻死路?儿郎们,跟我上!砍了老贼的人头,力大率的赏赐发下来,咱们大家伙平分!”
临战之前,就在昨日,力子都向全军传下了一道命令,如有斩杀、生擒田彻者,赏金十。
十斤金,十万钱,这可是一笔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勇悍小率手下的兵士便随着他大呼喊叫:“砍了老贼,领功领赏!”各持刀在手,跟着这勇悍小率迎着田彻、张奋杀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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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那两队监工的兵士,也分出了一些,随於其后,亦杀上来。
田彻、张奋虽只二骑,面对这三四十个凶狠扑来的敌人,却是一往无前。
如似离弦之箭,田彻与最前的那十余贼寇相接,他举矛前刺,将一个贼寇刺倒在地,继而长矛侧拍,又打倒了两个贼寇。他骑着的马与这十余人中剩下的错身而过。后头的那二十来个贼寇见其如此威势,脚步不由顿滞,无人再敢往前了。田彻亦不去理会他们,勒马回转。
张奋与他一般,在杀倒两三个贼寇,与余下的那些贼寇错身而过后,也是接着勒马回转。
田彻、张奋两骑在余下的这几个贼寇后边交错而过,两骑换了个位置,分别各在对方适才所在之方位,掉头杀了回去。
喊叫着砍了田彻领赏的这股贼寇,转瞬间折损近半,只余下还有四五人。田彻、张奋原先与他们是面对面,现下到了他们的身后,他们仓皇转身后顾,可是却身形刚扭转过来,田彻、张奋驱骑已至。田彻挥矛向下猛打,把一个举着刀试图砍他马腿的贼寇当头砸倒,纵马从他的背上践踏而过,这个贼寇痛呼,吐出了几口鲜血,挣扎片刻,不再动了。
以为田彻是自寻死路的这个勇悍小率魂飞魄散,不敢再战,往旁边逃跑。
田彻却是早就盯上了他。
这十余贼寇中,就数这小率穿的袍服最好,而且另外那些贼寇明显是跟从他来迎战田奋的,故而田彻知晓,这人必是董宪帐下的一个头目,只不过刚才冲杀的时候,这个小率在靠里的位置,田彻没有机会把他一举拿下而已。
现下加上又被张奋用短铁戟打倒的两个贼寇,这个小率所率的十余人基本已是覆灭,战场空了很多,不再有什么阻碍,田彻遂唿哨催马,往追这个小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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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腿怎能跑过马腿?很快,田彻就追到了这个小率的身边,他将长矛交到左手,侧身下抓,拽住了这个小率的脖子,一用力,把之提起,夹在了臂下。
随之,田彻又一声唿哨,他的坐骑是他常年所骑,通晓人性,只需一声唿哨,就知他要干什么,回应了声嘶鸣,便掉转方向,还向城门驰去。
张奋随手抓了个贼寇,也充当俘虏,然后追随在田奋马后,亦还城去。
两个人驰马过了吊桥。
守在吊桥旁边的那军吏和守城门的兵士们欢喜雀跃,把吊桥放下后,紧跟着他俩也回城去了。
城门徐徐关上。
城上的兵士、壮丁、役夫们和看到了田彻两骑出袭,杀数人,擒一人而还这幕的城内士绅、百姓们,尽皆发出了欢呼之声。
胡珍不可置信地喃喃说道:“知公勇,不知竟这般之勇!”
上次守城,虽然是多亏了田彻之力,但上次守城时,田彻没有像今日这样两骑出战。
今日所见的此番场景,着实是出乎了胡珍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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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彻已下马,上到城楼,把他擒来的小率丢到胡珍的脚下,脸不红,气不喘,抚摸须囊,扬眉笑道:“胡君,我说擒俘来献,何如?”
张奋把他擒来的俘虏亦丢在地上。
抓来的这两个俘虏被丢到地上后,张奋抓到的这个倒是一轱辘的,就想爬起来,旋即被张奋一脚踩住,但田彻捉到的那个小率被丢下后,却是纹丝不动。
张奋讶然,弯下腰,把他转过来,使他面部朝上,见这人眼珠外迸,脸色乌青,舌出嘴外,探了探他的鼻息,已是没了呼吸,原来是被田彻给夹死了。
胡珍大惊失色,由衷敬畏,说道:“田公真有贲育之勇!我城幸得有田公,无忧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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