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你起身来说,你有何策?”力子都问道。
李瑾站起身子,恭谨说道:“大率,就像大率说的,杜俨老匹夫的手段已然用尽,今天这场仗,不过是他的垂死挣扎,明日再攻业亭,一定可以获胜!但是杜俨老匹夫诡计多端,明日他会不会再有什么阴谋诡计,以奢求苟延残喘?暂时却是说不准。故在下愚见,为万全起见,明日攻城战时,大率何不亲督各部诸军?有大率亲督,各部必奋勇直前,则取业亭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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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
李瑾步前两步,昂然说道:“大率许了明日再用在下勇力,明日攻城,在下斗胆,敢请为先锋,以为大率先登,将功赎罪,折今日堕马之过!”
这个请求,当然可以答应。
力子都爽快说道:“好!明日攻城,就以你为先锋。”
“明日不斫杜俨头,定斫冯郎头,献与大率!”
力子都笑道:“就以你此豪言,就值我赏你好酒一碗!”看了眼季猛,抚须笑道,“奈何军师新定军纪甚严,战是不许饮酒,这酒啊,就且先给你记下,明天入了业亭城,再赏你!”
李瑾下揖感谢。
叫了李瑾回他的胡坐上坐下,力子都再顾帐中众人,说道:“明日再攻业亭,在座诸公,不论你们谁能先登入城,或为我取杜俨首级来献,我绝不吝啬,悉与重赏!”
包括刘昱在内,众从事相继起身,俱拱手行礼,轰然应道:“诺!”
力子都忖思了下,看向众从事中的一人,令道:“明天攻城,你不必参与。明天一早,你就领你本部,急往朐县去。到了朐县后,见到谢禄,便以王公适才所言告与之。你就告诉他,是朐县城里有我故旧,送了封书信与我,愿为我内应,请我攻取朐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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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之人起身,行礼说道:“诺!”
力子都又唤近处一人,说道:“文先生。”
被他所唤此人,三十来岁年纪,黑不溜秋模样,是文忠。
文忠离座起身,下揖说道:“小人在。”
“董宪不是说他受伤了么?言道是‘父子情深’,按理来讲,此时此际,当该其子伺候汤药,但业亭战事未毕,董隆还离不得我营,你去找董隆,把董宪负伤此事告与他知,看看他说些什么,再去见董宪,把董隆的话转告与他。”力子都按住膝盖,表情淡然,吩咐令道。
文忠尽管非是多谋之士,亦立刻听出了力子都此令的用意,明显是用董隆来威胁董宪,他半刻不敢犹豫,接腔应道:“是!”
力子都与众从事等人说道:“王先生适才说我是个重信义的人,诸公,我不唯重信义,我还重仁义!今战失利,董宪罪责最大,念其负伤,我就先不追究其罪了。”
众从事个个凛然,纷纷说道:“是,是!”
“明日攻城,望诸公努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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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定了突发的谢禄兵至朐县的对策,以及明日攻城的部署,刘昱等告辞离开。
季猛、王丹、萧成、高宝、李瑾等几个他的亲信心腹没走。
依照惯例,力子都是要与他们共用晚饭的,却力子都没立刻起身,与季猛等去小帐用饭,他与萧成三人说道:“阿成、阿宝、阿瑾,你们先出去,在帐外等我,我与军师、王公说句话。”
萧成、高宝对视一眼,遂与李瑾先出帐去。
帐中没了别人,只剩下了力子都、季猛、王丹。
力子都示意季猛、王丹近前。
等他两人到了自己座前后,他放低了声音,说道:“一则,我两万余众围攻业亭,已有多日,不可再做拖延,否则将损我之军威;二来,谢禄兵至朐县,意欲与我争沂平,我大军也不能再在业亭多做耽搁,故明日我是务必要打下业亭!军师、王公,咱们的内应是不是可以用了?”
“朐县有内应”是假话,业亭城内,却其实是有力子都提前置下的内应的!
之所以一直到现在,还没用动用内应,是因为此前都不是对业亭的总攻。
关於这件事,力子都军中知情的只有季猛、王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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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猛点了点头,说道:“我军攻城已经多日,想来内应应是已经做足准备,可以用矣。”
“好!那今晚就通知他,令他做好准备,明日响应我军!”
力子都与季猛、王丹出了帐,萧成、高宝、李瑾迎上来。
高宝挠头问道:“大率,你与军师、王先生说了什么啊?还叫我等出去。”
萧成想要止他此问,已是来不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既是叫咱们出在帐外等候,大率与军师、王先生说的,自是咱们不合适听的,你还问?”
高宝眼神清澈,理所当然地说道:“咱们又不是外人,大率之心腹也,问问咋了?”
李瑾未有作声,也未有去看高宝、力子都,垂手立在萧、高二人侧后,状甚恭敬。
该守的机密,就算是心腹,力子都也能保密。
他抚着美须髯微微一笑,捏了捏高宝的胳臂,赞叹说道:“阿宝,怎么觉得你又健壮了三分?”
给力子都这么一打岔,高宝的好奇登被抛掉,他斜眼瞧了下李瑾,说道:“得大率厚养,非效死力不能报之,宝日皆思为大率效忠!打熬力气,倏忽不敢稍懈!大概因此,遂健壮日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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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宝雄硕,李瑾亦雄硕,两人都是八尺上下的个头,站在一处,真如两座铁塔也似。
力子都和季猛的个头也高,站在他两人间,颇能相抗,不似王丹,矮瘦的五旬老头一个,被衬得像是矮人似的。力子都一手挽住一个,笑道:“卿二人,我军中之双壁也!”
亲兵们的簇拥下,众人前往小帐用饭。
这天夜间,两更前后,力子都大营外的一块高地上,燃起了数个火堆。
火堆都很大,火光烛天,黑烟滚滚,城内可见。
……
天光未亮,城外的鼓声、马嘶、人的杂乱声响,已经传入城中。
一夜未睡的杜俨,精神不见萎靡,反是振作。
他立在西城墙的望楼上,眺看城外。
南北数里长的贼兵诸营中,分有队队的兵士鱼贯从内出来,因天色尚冥,出营的贼兵多执火把,望楼上望之,犹未退去的黎明前的黑暗中,那队队的火把,就像是条条的火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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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郎披挂着铠甲,佩戴者环刀,到了杜俨的身后,说道:“府君。”
杜俨微微回顾了他眼,说道:“甲已披上了?”
“是,府君,刚披挂上。”
杜俨转回视线,仍望向出营的贼兵,说道:“各曲兵士都吃过饭了么?”
“回府君的话,不仅各曲兵士俱已饱食,协守的壮丁、民夫亦皆已饱食,只等贼兵攻城!”
杜俨有稍顷没说话,然后幽然说道:“力贼昨日才败,今日复战。今天攻城,他恐势在必得。”
“他昨日大败,士气受损,不做将息,调养士气,今日又来攻我,料必依旧无功而罢。”
杜俨说道:“贼众我寡。昨日一战,我军虽胜,兵士已疲;今日战,阿郎,不可轻敌。”
“是。”冯郎顿了下,问道,“府君,今日此战,敢问是何战法?下吏愿领精卒,再作逆击!”
杜俨说道:“贼情不明,今日之战,不可轻易出城击之,宜当先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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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情不明”此语,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贼情就是这么个情况,有何不明?冯郎却无有异色,好像是明白杜俨这句话的意思,应诺答道:“是。”
杜俨放缓了语调,柔声说道:“昨日战胜,多亏你力。昨夜,你也没有能歇息好,可累么?”
“回府君的话,郎一心杀贼,不知累也。”
杜俨满意地笑了笑,旋即收起笑容,望着越来越多已出营地的贼兵,令道:“击鼓,召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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