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阵蕃县守军的军将是蕃县县尉府的一个尉史,人头便是这个尉史的首级,却这支出援的守军之所以能激战到现在,正是因其带队之将是此尉史本人,举人头之人是曹丰曲的李桓。
阵斩敌人主将,这可是一份大功,按战前刘昱、陈直的承诺,阵斩敌将,赏金十,李桓兴奋至极,浑身是血的立在高处,提着尉史人头,大声地喊叫:“杀了!杀了!贼将被俺杀了!”
主将被杀,出援的蕃县守军的士气顿时沮丧,起先还在这个被杀的尉史的指挥下,试图突破义军的包围,还回西南边的本阵,这时没了带头之人,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突围亦不突围了,本阵也不指望能回了,接二连三地放下了兵器,跪地投降,不复再战。
戴兰大喜,说道:“小郎!打赢了!哎哟哟,杀了那贼的是你阿兄曲的部曲。阵斩贼将,这份大功,你阿兄得了!”
“没有戴大兄的部曲同进共战,这份功劳,我阿兄怎能得之?固当与大兄平分。”
戴兰越发欢喜,说道:“好、好!小郎你这么说了,我便却之不恭。”拍了拍曹幹的臂膀,再次压下声音,说道,“小郎,我刚与你说的话,全因咱是自己人,我才与你说的。大兄我说得对不对,你可以琢磨琢磨。要觉着我说得对,往后咱就不分彼此,便如今儿个,同进共战!”
却这戴兰是个人精,他虽没有想到胡仁率部去打西阵,实是出於曹幹的建议,却也知道,胡仁去打西阵这事儿,必是得了曹幹同意的,要不然,胡仁一个新投之人,怎会能在曹幹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得以独自去打西阵?只不过他装作不知而已。他特地过来,与曹幹说了这么通话的目的,是想提醒曹幹,亲不亲、自己人,可干万不能在当下这个刘昱本部的实力越来越强,老部曲在部中的地位越来越岌岌可危的关头,“自己人”不团结,反而便宜了“外人”。
耳听得曹幹代他阿兄做主,愿把战阵贼主将的功劳,与他平分,他深觉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并深觉曹幹的确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再看曹幹时,态度更又亲近了几分。
“戴大兄所言甚是,我等是县里人,一同起的事,本该不分彼此。愿与大兄以后在从事的麾下,同进共战,有仗一块儿大,有功,咱大家一块儿分!”曹幹摸着短髭,笑着说道。
戴兰欢喜不已,握住了曹幹的手,说道:“小郎,我与你阿兄情同兄弟,咱俩往年乡中时,见得少些,可从今以后,咱俩也是情同兄弟!”
“大兄,咱俩别在这儿站着了。贼将被斩,贼兵纷降,这场仗也已经打赢了,你的部曲都在等着你主持大局,打扫战场呢。抓紧时间,咱把俘虏收容一下,再派人去西阵看看,胡大兄那边打的咋样,然后就向从事、陈公报捷吧!接下来,还有蕃县县城等着咱去打。”
戴兰应了声好,即与曹幹向战场行去。
一边走,他一边问曹幹,说道:“小郎,你比我和你阿兄有智谋,从事与陈公‘诈开城门’此策,商议的时候,你颇为反对,你是真觉得这个计策不行么?”
“不是这个计策行不行,戴大兄,是这个计策能不能行,主动权不在咱的把握中。”
戴兰没听太懂,说道:“主动权?”
“就比如刚打下来的这两仗,主动权都在咱的手里,能打咱就打,不能打咱可以撤,但‘诈开城门’此策,主动权却是在城中,能不能成,咱只能寄希望於蕃县城中。蕃县城中若是昏了头,那么此策自然是就成了;可若蕃县城中没有昏头呢?咱对此是毫无办法。”
戴兰点点头,说道:“倒也是。城里边要是不肯开城门,咱确是毫无办法。但我还是那句话,小郎,这是从事和陈公计议定下的,咱作为部曲,唯有听从,希望城里边会开城门吧!……若是不开,小郎,你估摸着从事和陈公底下会怎么干?强攻么?”
“陈公不好说,从事恐怕是会选择强攻。”
戴兰寻思了下,以为然,说道:“从事急着把蕃县打下来,诈不开城门,还真是像你说的,十之八九,他会选择强攻。”忧心上来,说道,“小郎,这攻城战,我是打得够够的,真心不想打!咱上万人、几万人打南成、打业亭,还得连着打多少天,才能攻下来。只靠咱部的三四干人,倘真若强攻蕃县县城,可咋打呀!就算最后打下来,不知道也得死伤多少咱的部曲!”
“从事若执意强攻,戴大兄,你不亦说了么?咱作为部曲,唯有听从。”
两人已经入进战场,一个近处的戴兰曲的屯长,领着些人,迎了上来。
戴兰又说了一句“希望城里边会开城门吧”,不等对面奔来的这个己曲屯长站稳,便即向他令道:“带上你的部曲,去西南边的贼阵!胡军侯已率其部去打了,你去帮个忙!”
这屯长心领神会,知他此令含义,挺了挺胸脯,应道:“是!”片刻不停,便转身回去,召集了他的部曲,即刻赶去西南边的敌阵,抢功劳去也。
戴兰好像没发生这事儿似的,等他曲的这个屯长逮带部去后,笑与曹幹说道:“小郎,你去找找你阿兄吧。我这边安排完追歼残敌,收入俘虏的事儿后,再去找你兄弟两人。”
蕃县县城在北边,试图逃跑的敌人,俱是往北边而逃,没有往西边逃的,故是曹丰曲负责的战场区域,这会儿已经没有了战斗,零星的追敌战斗皆是发生在戴兰曲负责的战场区域。
等曹幹到至曹丰处时,曹丰曲已经把抓到的俘虏收容完毕了,总计得俘百人出头。
俘虏被迫蹲坐在了一堆。
郭赦之、丁狗、万仓和他们三屯的部曲,都已从战场上还回,在俘虏旁边不远处坐地休息。
曹幹看见,曹德领着十余人,在俘虏群中,挨个的搜身、搜财货。
往战场上的远近视之,落日之下,地上横七竖八的散乱着不少敌我战死部曲的尸体和重伤员。田武、褚豪、李桓等屯长各带着些部曲战士,巡行於其间,碰见本部战死的战士尸体,抬来放到一堆,伤员也都抬到一处;碰见守军的战士尸体,蹲下搜略一番,衣服也不放过,悉数剥掉,见着守军的重伤员,提手就是一刀,将之杀死,杀死完了,一样的搜略、剥衣。
“阿兄,守军已降,伤员不可乱杀啊!”曹幹连忙向曹丰说道。
曹丰笑道:“阿弟,杀的都是重伤的,救也不救不活了,留着干啥?”
曹幹却非仅是从“不杀俘”的出发点和“妇人之仁”,而劝曹丰的此言,他有实际的考虑,示意曹丰去看俘虏们,说道:“不是救活不救活的事儿!阿兄,两军交战,战场上互相杀伤,没啥可说的,可现在战事已毕,再杀敌人的重伤员,未免不妥。重伤员与俘虏乃是同袍,俘虏都在这儿,让他们看着咱们杀掉他们的重伤员,只怕会激起愤慨,不利於将他们收编!”
曹丰恍然,说道:“要非阿弟提醒,我忘了此节!”赶快传令,命令田武等不许再杀敌人的重伤员,要求田武等把敌人的重伤员也都抬过来,并尽量的给以简单的包扎医治。
命令传到,褚豪、李桓从了曹丰的令,田武不肯听之。
今日此战,他屯中的战士死了一个,伤了三四个,其屯中战士都是他的乡里人,彼此感情很好,不杀俘,为死伤的战士报仇,已算是好的了,岂会再肯放过敌人的重伤员?明面上不好违令,私下里,再碰到敌人的重伤员时,他也不声张,换了拍髀在手,悄悄一刀刺死了事。
一骑从东边驰来,下了官道,到入战场,辨识出戴兰、曹丰的军旗,先驰去了戴兰旗处,未久,驰来曹丰旗处。
这骑上之人是刘昱的一个亲兵队率,见到曹丰,这人亦不下马,兜马打转,向曹丰、曹幹说道:“刘郎让我来问,贼守军歼灭了没有?若已歼灭,令戴军侯、大小曹军侯、胡军侯往去岸边拜见。”问道,“胡军侯呢?我怎没见他的人?他跑哪里去了?”
曹幹答道:“去打贼兵的西阵了。”
这骑没再多问,说道:“我去西阵找他,大曹军侯、小曹军侯,你两人快去岸边拜见从事吧。”
曹丰、曹幹领命。
两人各吩咐了一下自己的部曲,命令他们在原地休整,等待刘昱新的命令下来,再做行动。
吩咐罢了,两人只带了亲兵,会合上从北边来的戴兰,齐往河边守军东阵,去见刘昱、陈直。
行到半路上时,那个来给他们传令的刘昱的亲兵队率,骑马从后驰来,稍停了下,与他三人打了个招呼。曹幹问他胡仁那边的情况怎样?却是西阵已经快破,这队率已给胡仁传过了令。
曹幹、曹丰皆有马,戴兰没马,所以曹幹、曹丰也就没骑,与戴兰徒步而行。
徒步的赶不上骑马的,吃了这亲兵队率马蹄扬起的一顿尘土,三人紧赶慢赶,到了河边。
守军的东阵已破,刘昱部的兵士奉令从此处登岸,已经登岸了多半。
比之曹幹方才离开时,岸边守军营地的内外,成堆成群的多了许多的战士,各色的旗帜飘扬。刘昱土黄色的大纛高高耸立,最是引人眼目。三人直奔大纛,在旗下见到了刘昱、陈直。
他两人於一众部曲军吏的围簇下,坐在马扎上,正在听刘英说话。
曹丰、曹幹、戴兰近前行礼,俱道:“拜见从事!”
刘昱抬手,叫他们起身,向刘英点了点头,与曹丰他们说道:“闻之胡仁和戴军侯的一屯部曲,并力猛攻,已经快攻破贼守军的西阵。等於说是,两阵贼守军皆已被咱歼灭。夜色将至,到了行‘诈开城门’此策之时矣!我阿弟正向我主动请缨,愿亲引战士,往去诈开城门!大曹军侯、小曹军侯、戴军侯,我意已决,此任便由我阿弟担之,一个时辰后,即动行此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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