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盘上盛着一个血糊淋淋的人头。
胡仁笑着说道:“校尉,此即坐地虎的脑袋。说来也是凑巧,我领着我曲的部曲,夜至这坐地虎的老巢时,他手底下的贼众竟是俱在,却是少了我许多麻烦,将其一网打尽!其手下贼众计总近三百人,被我等杀了约百十数,剩下的都投降了,我全给校尉带回来了,如何处置发落,请校尉做主。”顿了下,又笑道,“此外,校尉,我在坐地虎老巢中还见到了个人。”
“见到了谁?”
胡仁说道:“校尉肯定猜不出来。”令道,“押进来!”
宗威和褒赣押着一人,从帐外进来。宗威朝这人的腿上踹了一脚,喝令道:“跪下!”
这人却是硬气,挨了一脚,强撑住身子,不肯下跪。
曹幹看之,哪里认不出此人是谁?可不就是史备。
胡仁指着史备,笑道:“郎君,我碰见的就是他。”
曹幹说道:“史二兄?你怎么会在坐地虎的老巢里?”见宗威还要再踹史备,急忙吩咐宗威、褒赣,说道,“这位是史大兄的阿弟史二兄,你两人不可无礼,快给他松绑。”
史备是被绑着的。
宗威、褒赣应了声是,给史备松了绑。
曹幹说道:“史二兄,你请坐。”又问他一遍,“你却怎会身在坐地虎的贼巢?”
前天晚上的情形重回史备脑海。
前天晚上,他与坐地虎两人,仗着勇武,各持刀、矛,同往去斗胡仁,然却浑未料到,他两人加到一块儿,也不是胡仁的对手。胡仁不许宗威等人相助,一人一矛,轻轻松松的便把他两人挑翻在地。坐地虎辱骂不休,胡仁随手把之杀了,而把史备留将下来,未有杀死。
这一切事,好像尚历历在目!
此刻帐中,史备又怒又羞。
既羞被胡仁生擒,又怒曹幹遣兵往剿坐地虎,他偏过了头,重重哼了声,没有回答曹幹。
胡仁在旁,摸着胡须,笑嘻嘻地说道:“这问题,我昨夜就问过他了。校尉,他只字不言,不与我答。想来史二兄之所以会身在贼巢,也许是被坐地虎当做肉票,抓进去的?”
曹幹问史备,说道:“史二兄,果是如此么?”
史备无话可说,重重地又哼了一声。
胡仁笑道:“还好我到的及时,史二兄这才未遭贼害。”笑与史备说道,“史二兄,咱们自己人,你亦不必谢我了。”
史备怒气更盛,有心想要骂上几句,昨晚胡仁的勇武着实令他畏惧,却又不敢,没的奈何,只能是重重地再又哼上一声。
曹幹说道:“史二兄,你是何时被坐地虎抓到他贼巢中去的?”等了片刻,仍未有等到史备回答,也不生气,唤帐外的田屯、褚豪进来,说道,“史二兄不幸被坐地虎抓入贼巢,也不知已是在贼巢里待了几天,吃苦定然不少,这时可能精神尚犹恍惚。你两人备辆车,赶快把史二兄送进城中,当面把史二兄交给史大兄!……见到史大兄后,你俩另替我把他请来相见。”
史备终於不得不开口了,他怒声说道:“你找我阿兄来作甚?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坐地虎那里,是我自己的主意,与我阿兄没有干系!你亦无须惺惺作态,要杀要剐,冲我一人来!”
“史二兄这话,从何说起?何来的要杀要剐?我是见史二兄你的精神还不太好,所以才令田屯、褚豪把你送去给史大兄。……史二兄你说去坐地虎处,是你自己的主意?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怎么,难道说你不是被坐地虎抓为肉票的?你是主动去坐地虎贼巢的?去作甚呀?”
史备自知失言,闭上了嘴,复不再言了。
田屯、褚豪接令,一人抓住史备一条胳臂,嘴上客气,说着“请他出帐坐车”,手下不留力气,几乎是拖拽着,把史备给拉出了帐外。史备疼得满脸扭曲,忍耐不住的“哎哟、哎哟”的呼痛声,直到他出到了帐外,还传入帐中,被曹幹、胡仁等人听得清清楚楚。
胡仁哈哈大笑。
褒赣恭恭敬敬地问曹幹,说道:“校尉,必定是史禹派他去的坐地虎的贼巢。而又史禹为何会派他去坐地虎的贼巢?原因不言自明,则又必是史禹心怀不轨。校尉为何不把他杀了?”
曹幹说道:“你们在坐地虎的贼巢,居然见到了史备,这还真是我没有想到的。”
胡仁笑道:“我也没想到啊!校尉,我看褒大兄说的没错,他一定是被史禹派过去的,而史禹之所以派他去见坐地虎,亦不会有别的缘故,只能是史禹心怀不轨。校尉暂不杀他,我能理解,毕竟咱得亢父,史禹颇有功劳,可是校尉,便是不杀,以我之见,是不是把他扣在营中,更为合当?校尉却咋既没杀他,也不把他扣在营中,反是送他回家?”
曹幹摸着短髭,笑道:“把他扣在营中,又有何用?”
胡仁说道:“诶,最起码也算是个人质了吧?至不济,能警告一下史禹,叫他不要再搞事情!”
“史禹要想搞事情,莫说一个史备,就是十个史备扣在营中,亦无用矣。”
胡仁想了想,赞同了曹幹的判断,点头说道:“校尉此话倒是。史禹这人,心狠手辣,断非是一个史备就所能把之约束住的。……那这样的话,校尉,史禹底下若是再搞事情,咋办?”
史禹想当亢父县宰、瞧不上亢父县丞、又向曹幹提出愿意为曹幹招募新兵等等诸事,现下已知的不止是张曼,胡仁、李顺、王敬等曹幹部中的一干中高层们,亦是已知。
“那天我给史禹说过,暂时没有军械可以给他以后,他又向我提出,说他可以先把县内的各股盗贼,以及县内各家强豪的宗兵给招聚起来。我当时没有同意他。却虽然没得到我的同意,他私下里已是开始招揽各股盗贼。不过亦无妨也,经过昨天、前天两天的用兵,亢父县内的诸股盗贼,现已被咱们剿灭得差不多了。盗贼这一支力量,史禹已是用不上了。底下来,他所能用的力量,只剩下了县内各家强豪的宗兵这一途。……胡大兄,我适才令田屯、褚豪把史备送去给史禹后,顺便把史禹给我请过来,胡大兄可知是为何?”
胡仁哪知原委,问道:“校尉,是为何啊?”
“王大兄曲比大兄曲早回来了半日。王大兄曲去剿灭的是盘踞在亢父县北的‘大眼李’这伙盗贼。胡大兄,你在坐地虎的贼巢里见到了史备,你知否王大兄在大眼李的贼巢见到了谁?”
胡仁问道:“谁?难不成,是史禹手下的别人?”
“和史禹没甚关系。王大兄在大眼李的贼巢里,见到了郑勇的一个从子。”
胡仁说道:“郑勇?校尉说的这个郑勇,可是亢父北乡的那个郑勇?”
“正是这个郑勇。我已审问过了,原来是郑勇与大眼李暗下里早有勾结。”
胡仁怔了下,笑道:“到亢父的头日,就听说了,亢父的诸家强豪,以梁、郑、杨三家为首。这郑家身为亢父的头等强豪,却与盗贼勾结,这……,岂不与任贤和捅破天勾结一模一样?”
宗威插了句话,啐了口,说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不和盗贼勾结,还能叫强豪大姓?”
胡仁问曹幹,说道:“既已知晓郑家与大眼李暗下勾结,……郎君打算怎么处置?”
曹幹摸着短髭,不答反问,问道:“胡大兄,任家,咱们是怎么处置的?”
胡仁说道:“校尉打算和处置任家一样,把这郑家也给灭了?”
宗威拍手叫好,说道:“灭了好!这等勾结盗贼,为害乡里的狗大户,就该全给他们灭了!只有把他们灭个干干净净,四邻八乡的本分百姓们,也才会能有好日子可过。”
褒赣心细,联系到了曹幹刚刚说的那一句“史禹所能用的力量,只剩下了县内各家强豪的宗兵这一途”,却是想到了更多,他说道:“灭了郑家,好处不但在於能够使百姓不再受其所害,并且也能借此,彻底断了史禹搞事情的心思!”
曹幹笑问胡仁,说道:“胡大兄,你觉得如何?”
“史禹搞事情的心思,不见得会因一个郑家被灭,而就熄掉。不过,把郑家收拾了,不管咋说,总归也算是给史禹和亢父县余下的诸家强豪一个大大的警告。这事儿,当得做!”
曹幹说道:“郑家的宗兵约有两百来人。人数不多,然郑家在北乡有个坞堡。咱们日前自任城来亢父时,远远的见过他家的这个坞堡。堡墙不算很低,外头还有壕沟。打起来,不能说难,然也不会很轻易。只凭王大兄一曲,怕是难以速克。胡大兄,你若是也觉得咱可以借此,将郑家灭了,那攻郑家堡垒此任,我便付与大兄和王大兄两曲,怎样?”
胡仁痛快应诺,说道:“好!”问道,“校尉,何时去打?”
“待我先见过史禹,你和王大兄两曲的部曲也做个休整之后,明天吧,再去打!”
胡仁应诺。
“等会儿史禹到了,我问问他的意见,他若是肯愿,明天去打时,胡大兄,带上他一起去。”
胡仁摸着胡须,咧开嘴,笑道:“带上他自无不可,唯恐只是他不肯同我去。”
……
被胡仁料对了,史禹确是不肯跟胡仁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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