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离间计(2 / 2)

满唐华彩 怪诞的表哥 10115 字 7个月前

城下那两个叛军骑兵亦被惊扰,往不同方向逃去。

劳他还要在这寒冷的夜里亲自跑一趟,费尽唇舌解释。

可以看出他深受影响,连说话都不自觉地引用了薛白的话。

朱希彩骂了一声晦气,大手掌“啪”地盖在两个孩子头上,道:“往后,你们就是我的儿子。”

“王师已据开封,大军杀往洛阳!含嘉仓无粮,杂胡大败在即……”

朱希彩心道,自己分明也是答应了,却不见这两个小兔崽谢自己,真是白眼狼。

“像是拥立太子?那我们也算有功了,比被围剿了好……”

从后方杀过来的同袍,给了这支叛军狠狠一击。

“朱希彩?来的是朱希彩!”

“你怎来的?”

“该死。”

田乾真又问道:“你就只与朱怀珪饮酒?”

“滚开!”

“心里没鬼,你为何瞒着我?”

“报!将军,李怀仙派人请援,叛军偷袭了他的大营!”

“我们是一路人,出身低贱,但我们早晚要把那些自诩高贵者狠狠踩在脚下。”

“小贼,且将高尚还你!”

“阿浩,怕伱误会,我连忙赶来解释。”

兵败如山倒,局面已不可收拾。

“你不是日日都想回长安吗?我葬你到长安,毕竟还近些。”

“朱……朱泚,这是我阿弟朱滔。”

而他之所以视高尚为至亲,并不仅是因为这样的恩情,而是因为高尚还说了一句让他感触至深的话。

然而,战事并不如他所愿。

朱希彩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大胜,兴奋过头,追杀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薛白的吩咐,遂连忙招过麾下兵将吩咐起来。

眼前火光亮起,他的恩人、他的长兄,在他前方突然炸开,腐肉瞬间化为齑粉,碎骨与牙齿激射,杀伤了周围的士卒们。

为了说服田乾真,李怀仙当即发了狠,要赌咒发誓,他四下一看,找到一支箭,用力一掰,将它折成两段。

~~

夜愈深。

“到底几次?!”

“李怀仙营中有叛将发觉了朱怀珪归顺一事,率部反抗。镇压过程中,朱怀珪为了保护儿子,中了一箭。”

“只等潼关一打开,我必杀薛白为高尚报仇!”

“我还问你在做甚。”田乾真眉头倒竖,“不攻城,又在保全实力、应付军令吗?!”

“喏。”

李怀仙道:“你怎知我到了田乾真营中?”

“来!”

“喏!”

前方忽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李怀仙看向黑暗中,示意亲兵执着火把过去,一照,果然是朱希彩,没有骑马,带着几人站在那儿。

“对了,将军,薛白给了更好的条件。”

“朱怀珪,你莫非是不想造反?要劝我们归顺朝廷吧?”

“嗯!”

朱希彩还在教训人,转头一看,连忙躬身道:“郎君。”

夜路并不好走,今晚没有月光,四野漆黑。火把的光亮照着马蹄下的积雪,有些晃眼。一行人与城墙隔着差不多百余步的距离,不虞被城头的守军射到。

那原本跪在阿爷尸体边哭哭啼啼的两个孩子闻言转过头来,向薛白拜倒,道:“谢郎君!谢郎君!”

“凭他一句‘戍边一生’,值当。”

原本都是一腔热血的勇士,提剑救边,征战蓟门博取封侯,如何变成这样的?

他们没有选择,只不过是野心家的祭坛上摆的牺牲品罢了。而这野心家,既是安禄山,又何尝不是李隆基?

本以为营中一定已乱成了一锅粥,但到了一看,却发现薛白已亲自来了,几个不肯归顺的叛将们的脑袋被挂在了辕门上方,正在往下滴血。

朱怀珪是一个年近四旬的儒雅将领,他祖父曾任赞善大夫、父亲当过太子洗马,他自己早年间则在裴宽手下为将,后来安禄山接替了裴宽,他便被调到李怀仙麾下。

“对,找朱希彩!朱希彩素来有义气……”

~~

“狗崽子。”

“离间计?”

“朱……朱怀珪,昨夜与他饮了几碗。”

田乾真本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愈想愈是不安,终于有了决议,下令让副将看好大营。他则于仓促之间点不到两千骑,火速往李怀仙大营救援。

厮杀了一阵,王难得眼看兵马不能脱身,遂亲自领小股精骑断后,突入叛军阵列,往田乾真的方向杀来。

“传将军命令,绝不可让唐军关闭城门!”

然而,再一回头,朱怀珪已经死掉了。

田乾真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当夜便亲自带着哨骑往城东去探,隐在黑暗中观察着。

双方交锋,唐军就像是一只敏感的乌龟,很快又想缩回城中。

因这句话,年幼的田乾真回报给了高尚一世的情义。

好像曹操离间了马超、韩遂之后,使之不能互救。

出于谨慎使然,他并不想在黑夜里贸然出兵。但,转念一想,这岂不是正中了薛白的离间之计?

~~

“呜——”

“哪个?”

搜查之下,果然是有一封信,且是李怀仙亲笔所写,内容是让薛白不必担心田乾真,只要双方合作,东平郡王会让他撤兵。

“不!”

田乾真勃然大怒,喝道:“你要做成此事,欲先杀我不成?!”

“再敢嚎看看!”

田乾真抬头看去,漫天雪花当中,一颗头颅正在向他飞过来。

薛白听了,略略一顿,道:“你们的阿爷不是叛将,是为国戍边,并且为了保护黎民而拨乱反正的英雄,你们往后不可负了他的英名。”

~~

“追!”

朱怀珪垂死之际还是被气笑了,想到了大家在范阳时做的那些荒唐事,不知做何感想。

“呵。”

薛白正在好言安抚那些归附的将领们,见他到了,指了指一个帐篷。

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唐军放缓了进军的速度,其中十余骑直冲田乾真而来,挑衅般大喊道:“云中军使王难得在此,贼头还不投降?!”

“明知我不答应,你还敢?!”

他想到了李白的几首诗,从《幽州胡马客歌》中的“报国死何难”,到《北风行》中的“北风雨雪恨难裁”,范阳军中从来不缺那些曾经立志保家卫国、最后随着叛军造反之人。

“一边追杀,一边让败兵们知道,王师已据开封,大军杀往洛阳!还有,含嘉仓无粮,杂胡大败在即。”

城东叛军大营中,几名将领正聚在篝火旁商议。

“阿浩,你这是做甚?”

“阿浩,你这是在查我?”李怀仙板起脸,道:“我军中之事,只怕还轮不到你插手。”

他遂遣使前去质问,得到的回答是李怀仙就是在全力攻城。

“从城墙上吊下来的。”

“一两次……四五次……”

朱希彩一愣,心想原来郎君刚才都听到了。

田乾真懒得与这蠢人多言。

“喏。”

正是因局势使然,叛军中又有不少心向社稷的官员,才有了今夜的成果。

李怀仙奇道:“韩遂又是何人?”

“啊!我没事!”

田乾真冷笑一声,毫不犹豫挥师杀了上去,他早就想会一会王难得了。

他痛不欲生,竟在第一时间怒吼道:“我没事!不许退!”

“李瑗!记得我借你七贯钱为婆娘看病吗?”朱希彩一箭射杀李怀仙,当即后退了两步,向那些想对他动手的亲兵们喝道:“跟着我,保你们荣华富贵。”

田乾真大步出了帐篷,捧起地上的积雪用力搓了搓脸,冰冷的刺激让他脑子清醒了许多。

于是,一个个骑兵纵马赶上,一边追砍,一边呼喝,加深着溃兵的恐惧。

“你能答应吗?你不能。”李怀仙苦口婆心道:“你与高尚情义深重,高尚死在薛白手里,你绝不可能答应。此事若有你参与,薛白一定能猜到我是骗他的,不告诉你,才不会被他识破。”

“这……这不是正在想仗该怎么打吗。”李怀仙指了指案几上的地图,“我这两日病了,命将士全力攻城,怎地?你嫌他们不尽心?误会了,我军初到,立足未稳。”

“哦?”李怀仙来了兴趣,问道:“是什么?”

夜色中忽然响起了激烈的号角声。

怒箭激射,正中面门,李怀仙甚至来不及惨叫,已跌落马下。

他妻子前些年病逝了,留下两个年幼的儿子,他家人也不在范阳,如今跟着叛军造反,只好把儿子们带在身边。长子名为朱泚,十二岁;次子朱滔,八岁。

“啊……”田乾真痛得嘶气,却还是道:“给我杀进偃师!”

田乾真接过那些信,扫了几眼,却见上面有许多涂抹的痕迹,而且多是涉及到合作之后的条件。

正此时,营外又响起动静,士卒禀报是李怀仙来了。

只是他却不知,高尚由此觉得这句话太好用了,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每个人,于是成了空中这颗飞落的头颅。

双方隔着战阵,越来越近,前方忽然响起一声大喊。

“什么?”

“好,往后跟着我。”

薛白也没问朱希彩,径直便带走了这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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