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二)(1 / 1)

他那边求情得情,她这边求仁得仁。

八月十五,立妃大典,整个上京变成沸腾的海洋,一片欢歌笑语中,花生随着狄惊飞出了京,回头望,东华门高大的城楼矗立身后,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进京时的情景,那时她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牵着那个瘦弱的少年走过东华门,几年后,离开,却全完全换了一种心情。

再不见了,上京!

止不住红了眼眶,身旁,温暖的手轻轻拂上她的眼角,柔声低语:“走吧,盛京有更美的风景。”

是啊,何处没有风景,不同的只是看风景的心而已!

**************************************丰*

一行人星夜奔驰,天亮已到达渭南城,此去一路向北快马加鞭约三日便可出东夏至北狄,照顾到小眠有孕在身不能太疲劳,他们在渭南城找了家客栈休整,不想,菜上齐才吃了没几口,街上忽然一阵***动,百姓纷纷躲避,紧接着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带过兵的人一听便知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经过,几人纷纷抬头互望,均在对方眼中见到了诧异,狄惊飞随手拉过小二问:“外面出何事?”

小二一脸兴奋:“小人也不知,但看这阵势想必有什么大官要经过。”

花生莫名升起种不好的预感,低喃了句:“不会吧,这么快?”

选在昨天离开是因为那人大婚,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谁还顾得上他们几个,何况,离开时,狄惊飞特意找人易容成他们的模样呆在府中,无论如何不可能如此快追来,可这阵势,大规模军队忽然而至,实在不寻常。

石生也蹙起了眉头,但仍安慰:“应该只是平常的兵马调动而已。”

狄惊飞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不会有事,你已将虎符留在将军府,对他而言再无价值,即使发现也不会怎样,顶多觉得没面子悬赏抓捕一番,何况,我们都易了容,不会有人发现。”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花生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勉强笑了笑,低头继续吃面,全桌只小眠最镇定,她夹了块大肉塞进花生碗里,灿然一笑:“我家公子算无遗漏,不会有事。”

是啊,你家公子那就是神!花生呵呵笑着重重咬了口肉,含糊应道:“自然,有大哥、师兄这种神一样的人在,当然天下太平。”

狄惊飞揉揉她的发,石生则宠溺地望了她一眼,众人继续吃饭。

狄惊飞此次来上京是下定决心带走花生的,他放任她在那个人身边三年,不仅因北狄皇庭众多势力需要平定无暇它故,也是为等她彻底死心!傅流年这人是个苦大仇深的孩子,偏偏惊才绝艳,东夏迟早会是他的,可是,夺嫡之路刀山火海,一路走下去,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像花生这种死心眼的人最后注定是当垫脚石的,一月前听闻傅流年大婚,狄惊飞便知,时机已到。

比失恋更痛苦的是什么?

是单恋。

即便你再如何贤惠淑德掏心掏肺百死不悔甚至赔上父母兄弟,到最后还是会被丢下,果然,算计了所有人心的傅流年单单漏了他自己,所以,狄惊飞来了,他来必是稳操胜券,最多三日,便可到北狄边境,他甚至已可以想象傅流年暴跳如雷的模样。

一切,本该水到渠成!

可惜,世事无常,在你以为绝望时会突然柳暗花明,同样在你即将看见光明时,偏偏天崩地裂,淳朴的老百姓将这种现象称为天意。

似乎,所谓老天,便是个任性的孩子,总得折腾些什么出来才舒爽才罢休,于是,这次,花生同学再次经历从希望到失望,而后彻底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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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傅流年一直在想,若那次让她逃了是否会更好?至少,他知道她活着,而他可以愤怒、怨恨、伤心,为了抓她每天想尽办法穷尽脑汁,年复一年年复一年,直到老死,总好过上穷碧落下黄泉再无处可寻,无疼无感无悲无喜,连死都不能够。

可是大婚那天,老天偏偏让周若梅带了串红珊瑚石,偏偏这是她娘遗物,偏偏她是个孝女,偏偏五个千娇百媚的新娘一起走上大殿接受册封时,只她因为过于兴奋紧张踩到裙摆摔了一跤,广袖飘起露出一截皓腕,如雪皓腕上那串珊瑚石别样刺目,太和殿中央御座上的皇帝偏偏一眼就看到了链子,很自然便想起已不知丢在何处的那串红豆,举目四顾没找到那个人,忽然心生不安,以至于册封大典中不断走神,大典结束新娘抬进宫殿,只等他选其一去洞房,***一刻值千金的夜晚他却策马狂奔,出了皇宫去到大将军府。

他们,似乎越来越多误会越来越远距离,可最终,他见到的是个冒牌货...

所以,傅流年忽然而至,带着满身疲惫及雷霆之怒,如豁然盛开的妖异红莲出现众人眼前,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窄小的客栈大堂冲进大批金甲卫,而后,红衣黑发的傅流年夹带铺天

盖地的冰寒之气出现在门口,他逆光而来,还来不及换下的大红喜服上金线绣成的繁复龙纹闪着金光,直如神祗降临。

狄惊飞最先反应,起身跨步上前欲拦住他,傅流年只扫了一眼便擦身而过,径直走到花生面前,苍白的脸幽深的瞳,如冰似雪的声音。

“你逃?”

花生心一抖手一抖筷子哐当掉桌上,仓皇抬头。

“逃去哪里?”

“......”

他一指狄惊飞:“北狄?”

“我...”

“你背叛?!”他的脸色极度苍白,布满血丝的双眼却异常明亮,瞳孔深处跳动着两簇紫色火焰,幽幽的似来之地狱鬼火,夹杂铺天盖地的恨和怒,以及毁灭一切的杀戮之气。

花生惊呆,瞬间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面条挂在嘴边。

狄惊飞紧皱眉头,果断跨步挡在二人中间,温和不失冷傲:“她已辞官,书信和虎符你该已见到,所以,没有背叛,她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和谁去都是自由。”

“自由?”傅流年大笑,微乱的发丝飘散在额头:“我许他自由了吗?”他冷冷回眸:“北狄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此言一出,里里外外所有现场观众皆一惊,狄惊飞挑眉,淡笑:“孤还没恭喜陛下大婚呢。”

“喜?”傅流年笑的讽刺嘲弄:“有何可喜呢,朕的大将军随北狄太子叛国叛逃,朕怎会有可喜之处?”

花生大惊,跳起来:“我,没有,我...”

叛国叛逃是诛九族的大罪,她不想她的江湖生涯还没开始先变成通缉犯。

傅流年满目阴冷鄙夷之色:“国家重臣私通敌国太子,未得圣旨擅自离京,不是叛国不是叛逃,那是什么?”

花生抖着嗓子辩白:“没有叛国叛逃,是...辞官。”

傅流年一挥袖袍,金甲卫迅速将众人围住,狄惊飞俊眉一挑,笑容转冷:“陛下欲拿我等?恐怕没那么容易吧。”他掏出一枚哨子放在唇边用力一吹,尖利哨音响彻天空,顷刻,楼外响起急雨般的马蹄声,兵器厮杀声四起。

“北狄铁骑!”有人惊呼出声。

花生大惊转头:“大哥,你带北狄人来这里?”

狄惊飞轻抚她头:“只是我的亲卫。”

隔着金甲卫傅流年冷冷看着亲昵互动的二人,心像被刀搅着,疼的无法呼吸:“太子殿下果然手段高明,悄无声息便带着亲卫潜进了朕的腹地,只是,你以为,单凭几十人便能冲出去?”

狄惊飞笑了,缓缓抽出长剑指向前方:“不试过怎知结果?孤答应小七要带她走,既如此,便是血洒此地孤也要试试。”

“大哥。”花生低呼,满眼泪,同一时刻,傅流年大怒暴喝:“闭嘴。”

狄惊飞伸臂轻轻抱了下花生,低叹:“还记得当年你离开盛京时大哥与你说的话吗?”

花生愣住。

盛京城外,狄惊飞说:“在他心中,你永远不会是最重要的那个,他用命来守护的不会是你,这次不会,以后也不会。”

狄惊飞在她耳边低语:“莫伤心,有我在。”

是啊,我还有大哥,还有大师兄,还有小眠。

于是,一片剑拔弩张中,花生大喝:“停,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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