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绿珠求也不求主子,真的转身就离开,白夏几乎要吓软腿,若是主子杖责绿珠或者贬她去外院做粗活,也比把她赶出郡王府慈悲,今日绿珠踏出郡王府,只怕到了明日乱葬岗里便会多一具尸骨。
“郡王妃,”白夏再度跪下,想求情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求主子放绿珠一马?可是主子没打没骂,甚至直接把绿珠放出了府。求主子把绿珠留下,可是哪个女主人能够容□边有个心系男主人的丫鬟?
她唇角轻颤,半晌才道:“主子仁慈。”
华夕菀凝神看着她,半晌后收回视线道:“你们谁若是有了心仪之人,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们好歹主仆一场,我不会让你们委委屈屈出嫁的。”
“主子,奴婢等人对你绝无二心,若是违背此言,必当……”紫衫白夏红缨早被吓得软了腿,恨不得马上就表白自己的心意,只要主子能相信她们就好。
“行了,”华夕菀视线穿过他们,落到被阳光普照着的庭院,“都起来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说完,她指向刚才讲诉绿珠全天行为的二等丫鬟,“从今天起,你就填补绿珠的空缺,名字也换一个,就叫橙秋吧。”
“奴婢谢郡王妃赐名,”橙秋虽然心喜,但是上前行礼时的规矩却丝毫不乱,她拜了华夕菀后,又对白夏等三个行了一个万福礼,默默的退到一边。
华夕菀不管她们几人会做何想法,当下便靠着软榻,闭目养神起来。
“呸!不长眼的糟心烂蹄子,这精贵的屋子岂是你待得的,快点滚开,别污了我们大家伙的眼睛,”一个粗使嬷嬷指着枝头不停吱嘎叫着的乌鸦,破口大骂,她身边还有两个老婆子跟着叫好。
绿珠挎着行囊,听着这些指桑骂槐的话,只觉得又委屈又难过,抬头看着在那枝头嘎吱乱叫的乌鸦,心头莫名悲凉起来。
她伺候主子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如此冷心无情的女人,留在郡王爷身边岂不是害了郡王爷吗?
突然她见到远处走廊上出现一行人,走在前方的男人身着白衣,羽扇玉冠,不是郡王爷又是谁。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拔腿就朝那个方向奔去。
“郡王……”
她的话还未出口,便被一个人捂住了嘴,然后又有一个人把她按在了地上,闻着传入鼻间的土腥味,她狼狈的想回头去看究竟是谁敢抓住自己,结果被人把脸摁在地上,泥土都钻进了口鼻中。
“不要脸的贱婢,在郡王府中也敢乱跑乱叫,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也敢起那不三不四的心思,还当自己是郡王妃身边的随身丫鬟吗?”一个壮实的婆子拉起她的头发,对着她的脸啪啪两巴掌扇了下去,“咱们郡王府可没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快些滚出去!”
旁边几个瞧热闹的婆子闻言上前推攘着绿珠往外走,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绑得结结实实的包裹竟被人扯开了,里面的衣物首饰银子散了一地,绿珠想去捡,结果被几个婆子踩了手不说,还被一个婆子直接拖着衣服就走。
“背叛了主子还要意思拿主子赏赐之物走,我们这些粗野婆子没读过书,不识字,但也知道什么叫忠诚,”拉着她往外走的婆子骂骂咧咧道,“你敢如此,也不过是仗着郡王妃性子温和罢了!”
绿珠一怔,直到被婆子们从小门推出郡王妃,都没有回过神。她干对着主子发脾气,难道真的是仗着主子平日待她们好吗?
小门砰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了,她满身狼狈,早已经没了在郡王妃身边伺候时的风光,看着巷子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顿时心生恐惧与后悔,天下这么大,她该何去何从?
不多时,一辆骡车踏踏经过,后院小门处,再无任何人的身影。
“郡王爷,事情已经办好了。”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躬身站在晏晋丘面前,“尸体已经处理干净。”
“嗯,”晏晋丘面无表情的看着容貌平凡的中年男人:“确保动手时,有人看见?”
“是,”中年男人埋首道,“目击者是盛郡王府以及徐王府的采买管事,现在已经有人报到了官府。”
晏晋丘无声点了点头,挥手让人退下,然后转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木通:“此事不必瞒着郡王妃,不过要等案子结束后再提。”
木通先是疑惑,随即便明白了郡王爷的用意。若是事情刚闹出来,郡王爷就知道了,不等于让郡王妃怀疑他们非常在意绿珠这个丫头吗?若是事后告诉郡王妃,只会让郡王妃觉得郡王爷对绿珠并不在意,但是对郡王妃十分尊重,得知事情发生后,就立刻让郡王妃知道了。
晏晋丘最满意木通几点就是有脑子,不多话,做事踏实,还有眼色。这样的人用起来他既顺手,又放心。
京中近来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就是显郡王府一个丫头因手脚不干净被赶出府不久,被几个流氓奸/杀了。若不是徐王府与盛郡王府的管事恰巧碰见并且把人抓住报了官,这个丫鬟只会白丢一条性命了。最后案子审出来的结果有些让人震惊,因为这几个流氓竟然是太子府上的小厮。
流氓奸杀了路边女子此类案件性质虽然恶劣,但若不是因为牵扯到太子与显郡王,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
太子府中的人横行无忌,是京城众人都知道的,可是竟然在朗朗乾坤青天白里里做出奸杀女子之事来,未免有些太过大胆。也不知是谁突然提起之前张公子被杀害一案与太子有关,惹得不少读书人立书讨伐太子府鱼肉百姓的行为,更甚至有激进者认为太子残暴,根本没有能力做太子,如果大昭朝未来皇帝是这样一个人,天下百姓岂不是将陷入水深火热的日子中?
张家好歹是书香世家,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却颇负盛名,很受读书人推崇,这事闹出来,天下的学子纷纷站了出来,有关太子荒唐行径的传言很快便传遍整个大昭,大有皇上不处置太子,这些读书人就会一直闹下去似的。
身为大昭朝之主的启隆帝在听到这些学子们激进言论后,气得把太子叫进宫怒骂了一场,可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骂太子一场可以了结的。
最后这场奸杀案以斩首太子府几个小厮为结果,太子也写了篇自悔书,表面上是在道歉,实际上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这几个小厮身上,他做得最错的也不过御下不严。
至于张公子遇害一案,最后在京城外抓获了几个不知从哪流窜过来的匪徒,事后他们交代是因为见张公子穿着体面,才会动了绑人劫财的心思,谁知这位张公子言语太过冲动,引得他们一气之下,把人给杀了。
案子结果下来后,不管有多少人相信,在皇帝给张家老爷子赐了一个二等侯爵,又让张家旁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过继给二老后,这个事件便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太子的形象在整个大昭朝百姓心中一落千丈。
没有人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被奸杀案会引发这么大的矛盾,已经没有多少人去关注她姓甚名谁。甚至传到到了后面已经越演越烈,传到离京城比较远的地方,已经成了太子在某郡王府里奸杀了一个婢女。
大昭朝有多少王爷郡王偏远地方的老百姓不了解,但是太子殿下只有一个他们是知道的,这些传言中,太子的形象无不是凶神恶煞,相貌丑陋,品行低劣,鱼肉百姓。
所以不管皇帝怎么帮太子掩饰,太子的名声在老百姓心中已经臭了,连带着皇帝也变成了不辨是非的昏君。
绿珠被害一事传到后院时,已经是几个流氓被查明身份以后。
华夕菀听木通一五一十的说完事情发生经过,沉默的盯着木通看了半晌后才道:“我知道了。”
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听在木通耳中,有点不是滋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郡王妃仿佛是知道了些什么,可是抬头去看郡王妃时,只看到她满脸的平静,仿佛没了的绿珠只是陌生人,而不是她的贴身丫鬟。
“你退下吧,”华夕菀轻飘飘的看了眼还站在自己面前的木通,“你回去转告郡王爷,我这几日身上不舒服,请他歇在别处吧。”
木通腰深深弯了下去:“小的告退。”
屋子里渐渐寂静下来,华夕菀走到窗边站定,沉默良久后道:“绿珠虽然无父无母,但是有个表姐在盛郡王府当差,听说还嫁了一个府中的管事,叫人带三十两银子过去,请她节哀。”
白夏心头一惊,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绿珠提起过?
似乎是看出白夏的脸色不对,华夕菀垂下眼睑道:“大概是我嫁进郡王府后,她才与这个表姐相认。”
当年绿珠老家遭了灾,父母都已经亡故,而她被卖到了显郡王府。因为长得标致,人又机灵,所以再华夕菀近十岁那年就到了她院子里伺候,后来又被提为一等丫鬟,一来二去有六七年时间,没有想到会落得如此结局。
在听到绿珠在主子嫁到郡王府后就与盛郡王府的人来往后,白夏忍不住想到了许多别的事,越想心里越后怕,幸好现在主子还好好的,不然……
紫衫与红缨也反应过来,她们没有想到绿珠竟然那么大胆,竟然敢跟其他府上的人里应外合。若是被郡王爷发现,因此对主子有了猜忌之心,岂不是把主子推进了火坑?
“难怪她近来行为奇奇怪怪,甚至主动与我调换守夜这种苦差事,”紫衫忍不住回想这些日子绿珠的行为,然后就想起她主动替自己守了好几次夜,越想就越不是滋味,又是愤怒又是为她感到惋惜,若是好好的不动别的心思,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主子早便发现她这些行为,可是碍于多年情分一直没有拆穿她,反而希望她能幡然悔悟,谁知竟让她胆子越来越大,甚至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原本觉得主子手段太过阴狠的几个大丫鬟都觉得主子对绿珠算得上是仁至义尽,是绿珠自己不惜福,结果断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若她还是主子身边的一等贴身丫头,满府上下谁不敬着她,谁不给她几分面子,又怎么会遇到太子府上那些小厮,连死都死得这般不体面?
作者有话要说:嗯,便当盒一号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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