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划破手掌,在剩下半面的前车窗上洒下大片血痕。
轮胎擦过柏油路。
刺耳的摩擦声与积雪的翻腾刹那扬起一片灰扑扑的尘雪。
越野车在空旷无人的公路上一个急旋,一头扎进了路旁的沙丘平野。
驾驶座椅砰地炸开,四分五裂。
路恩跳车,扑在雪地中连续翻滚。
尖锐的灌木与草刺扎进他的斗篷,他的兜帽扣在了头顶,黑铁尖梭勾上一条极长的锁链,猛地从飞扬的大雪中甩出,刺破片片六棱雪花,快若电光,如嗜血的毒蛇吐信。
与此同时,他侧后方的一处雪层突然炸开,黎渐川如一道融入黑夜的阴影般在黑铁尖梭的不断穿刺中闪躲绕行,快速接近着路恩。
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摩擦声不绝于耳,被风雪淹没。
路恩一手甩动着黑铁尖梭,一手架起一把手枪,子弹狂飙,刹那就在黎渐川的四肢上刮出血痕。
血水染红苍白的雪地。
路恩手肘一甩,尖梭退回手掌,悍然迎上了黎渐川刺来的军刀。
强悍的力量撞击,传来噼啪清脆的骨骼碎裂声,黎渐川的额上瞬间沁出冷汗,略带几分狠辣的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救世会的清道夫,就这么点儿力气?”
子弹刮过耳廓。
黎渐川肩部诡异一沉,劲力喷吐撞进路恩胸口。路恩的胳膊一折,枪口被黎渐川的手指掠过,突兀弯下。
“你不是普通人。”
路恩眼神阴冷,带着浓郁的探究死死盯着黎渐川,提膝劈在黎渐川的腰腹:“你和god有关系……改造人?”
黎渐川只觉腰腹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轿车撞击,筋骨刹那发出错位的咔咔声。
但作为只攻不守的交换,路恩的肋骨也响起连续的断裂声,一口血沫从路恩口中喷出,显然是断骨刺入了肺部。
两个身体素质都强悍非凡的人近身搏斗,风格是如出一辙的狂暴猛烈,眨眼之间,以伤换伤,都成了血人。
黎渐川在和路恩的打斗中有种和凶兽悍勇撕咬的错觉,每一下都是毫无花哨技巧可言的纯粹撕扯,每一击都直奔要害,带着无匹的杀机和血腥。这是个比火狼那些人还要难缠的敌人。
枯枝断裂声传来。
黎渐川的左臂软软垂下,肉块和血水飞舞,他的眉头冷冷扬了一下,右手如利爪,将路恩的颈侧撕开,暴露出青红的血管。
“不,不对……”
路恩的肘尖擦过黎渐川的太阳穴,喃喃道,“你不是火狼的改造人……那些改造人拥有一些渎神的力量,但那是异变,无法持续很长时间……你不一样……”
他的眼底突然放出奇异的光亮,像是有所猜测却又不确定地压抑着兴奋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血与雪糊满半张脸,黎渐川嘴角一掀:“……我是你爷爷!”
尖梭破开棉衣,纤维暴露炸团,羽绒服里飞出的绒毛与血污黏在一起,黎渐川的肌肉一拧,锁住尖梭,一股麻痹般的毒素快速将黎渐川肩膀的力气抽干。
瞳孔深处蓝光暴涨。
黎渐川借着尖梭迟滞的瞬间,反手卡住路恩的另一条手臂,肘部精准一击,终于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路恩的喉骨上。
足有几分钟的狂烈缠斗被撕开一条缝隙,路恩的嗓音破败,在呼啸的风声中再次大喊。
“坦吉!”
这声呼喊没有得到回应。
越野车已经在磕磕绊绊的雪地阻碍中停在了远处,形成一个模糊的轮廓,可之前如蜘蛛一样趴在后备箱上撬击后备箱的少年却已经毫无踪影。
就像是之前那个急刹撞击已经将这个瘦小的少年彻底摧毁磨灭。
路恩瞳孔微缩,隐隐觉得似乎遗忘了什么。
忽然,他残破的斗篷背后蓦地泛起了一层光亮,一个巨大的钥匙形状隐隐浮出。
而随着这个钥匙图案的一闪而过,黎渐川发现路恩在僵持和连续高强度的攻击中已经有些迟缓的反应和速度竟然再次得到了提升。
耳畔只刮过了一阵风,殷红的血瞬间就染红了视野。
侧边臂膀被撕开血肉,冰冷的风雪中,黎渐川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反握住匕首,猛地向后一撤,再次和路恩撞在一起。
肌肉撕裂,血珠争先恐后地渗出他被雪水沾湿的皮肤,形成一片泥泞。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清喝。
“躲开!”
是宁准。
黎渐川心神一定,不顾尖梭锁链的纠缠,羽绒服甩出做了个掩护,就快速朝着越野车的方向奔去。
几乎同时,一簇微弱的光亮在越野车后一闪而逝,迅疾的炮弹锁定目标,疯狂倾泻而出。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一团艳红翻腾的火光从黎渐川背后升腾而起。
余波带来的冲击力撞上后背,黎渐川就地翻滚进雪地里,耳内嗡鸣不止。
晃动的视野稍稍正常时,黎渐川就看到火光边缘路恩在飞奔。
他想也不想,直接将手里弯折的匕首投刺出去。
瞳孔里火焰翻滚如云,飞奔的身影一滞,向后栽去,被一把匕首钉在了雪地里。
爆炸与灼热席卷身体时,路恩看到了远处那个扛着武器的清瘦身影,终于恍然想起之前一直隐隐忽略的是什么事了
副驾驶上还有个昏睡的老头子,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怎么被他敏锐的感知忽略的?
火光蒸起小小的一朵蘑菇云。
热浪将附近的积雪融成了泥泞。
黎渐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间肺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双肩的肌肉舒展开,他从雪地里摇摇晃晃站起来,用还完好的那只手在裤兜里摸了摸,摸出一根烟来。
“坦吉已经死了。”
宁准扛着一个细长炮筒走过来,脸色苍白如吸血鬼,口鼻间呼出的白汽一蓬蓬的,有些微弱:“没拿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黎渐川早就知道宁准在现实世界也能动用瞳术的异常,闻言并不惊讶。
在之前准备动手的时候,两人就默契地交换过眼神,确定了方案。
根据观察中路恩和坦吉的不同,黎渐川判断使用热武器且路上行李较少的坦吉很可能近身战斗较弱,而路恩则更强,所以心有灵犀的印照中,黎渐川决定负责路恩,宁准则准备伺机控制并杀掉坦吉。
黎渐川没摸到打火机,估计是在刚才战斗的时候掉了,于是很不讲究地蹲下,用爆炸的余烬点燃了烟卷,然后直起身靠到宁准身上。
“车应该还能开。”
他和宁准搀扶着回到越野车边上,简单看了下车子:“这儿的动静不小,离塔钦和岗哨那边都不远,一会儿就该来人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东西都扔在这里吧,带着是麻烦。”
宁准将肩上的武器放下来,戴着手套的手指快速擦过筒身,将可能留下的痕迹抹除,“救世会这两具尸体也不要管了,能拿的东西我已经拿了。”
说到这儿,宁准微染着点血色的桃花眼轻轻一撩,朝着车身后的阴影处淡淡扫了眼:“许小姐呢?”
“是和我们离开,还是留在这里找其他路?”
他询问的声音很轻。
但这声音却像一道惊雷一样,劈在了还沉浸在撕斗和爆炸场面中回不过神的许杳然的心头。
许杳然一个激灵,猛地抱紧了许靖然被薄雪覆盖一层的尸体,霍然转头看向站在车前的宁准。
车灯闪了闪,倏地亮起。
许杳然看着灯光下宁准佝偻苍老的影子,只觉得刚才的一切都好似幻觉梦境一样毫不真实,恍如隔世。
她试图站起来,但双腿却软得根本没有知觉。
黎渐川坐进千疮百孔的驾驶座,敲敲打打,把这辆耐造的越野车发动起来。宁准拉开车门坐到被弹孔打得破烂的副驾驶上,把他的毛毯捡起来拍了拍。
看着这两人好似无事发生的从容举动,许杳然一颗飘忽的心倏地就沉了下来。
她低头看了眼哥哥青白的脸庞,最后用力握了握哥哥的手,然后一把抓过旁边的一块尖棱石头,大叫一声砸在了自己哥哥的脸上。
那张有几分清俊的面容瞬间血肉模糊。
许杳然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样,砸烂了许靖然的脸,又剥下他的衣服,抹烂他手腕的残破钥匙图案和手指上的指纹。
做完这一切,她松开了这具已经彻底冰冷的尸体,抱着许靖然的衣服,双腿虚软,爬一样攀进了越野车的后座,将摇摇欲坠的车门砰地关上了。
遥遥的,公路尽头已经传来了隐约的灯光和引擎声。
似乎是岗哨那边来人了。
黎渐川踩下油门,轮胎飞卷起大片的泥雪。
他叼着烟卷扫了后头的许杳然一眼:“多带一具尸体不费什么事。”
许杳然表情木愣愣的,闻言呆了一下,吐出口的声音却很平静:“都说是尸体了,带着还有什么用?”
“我哥哥只是个研究所的普通研究员,没有在国家的基因库里留下过dna信息之类的东西,我们过来这里也是用的假身份,没人会发现这具尸体是他。离开塔钦之后,我会报警,说他失踪了。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越野车已经驶上公路,费点儿事,绕一个圈就能回到塔钦。
黎渐川没问许杳然为什么认为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旁边宁准突然道:“你是由你哥哥带进魔盒游戏的。”
“对。”
许杳然顿了顿,哑声道:“你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对吧?我可以用我所知道的一切秘密来交换,我想知道他们的身份……我会为哥哥报仇。”
唇边的烟灰被吹散在风雪里,黎渐川看了眼后视镜:“你这么确定你哥哥是他们杀的?”
“我不聪明,但也不是不识好人心的傻子。”许杳然僵硬地弯了下唇角,“如果我看错了,给你们当了枪使,那我也认了。但我不觉得我有当枪的资格。”
莫名地,黎渐川感觉这个裹着脏兮兮红羽绒服的女孩身上,忽然多了某些东西。
“你之前应该听到了,他们是救世会的人。”
黎渐川言简意赅道:“救世会是个很神秘的组织,有关他们的情报很少,我可以给你一份。作为交换,我想知道你和你哥哥这个时候来冈仁波齐的原因,还有你在魔盒游戏的部分可以讲出来的经历。”
许杳然点点头,旋即怔了下,眉头微微皱起:“我们来冈仁波齐,是因为哥哥收到的韩林哥的一通电话……”
韩林?
黎渐川眉心猛地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虽迟但到!
七千字,欠两千,后天继续补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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