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帝对陵夷公主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对这个除了长平公主以外唯一还剩下的皇妹平时也还是照顾几分的。南宫墨等人也跟着上前来见礼,皇后含笑道:“陛下之前就听说无瑕要办个赏梅宴,说是想来看看。今天正好有空,无瑕不嫌咱们打扰吧?”
南宫墨笑道:“母后说笑了,父皇和母后御驾亲临,无瑕可是受宠若惊。”
众人重新落座,皇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不远处依然有些拘束的少男少女们,诧异地道:“我还以为应当热闹得很呢。无瑕这里倒是清净。”
南宫墨道:“只是大家随便聚聚,姑母这园子也不笑,自然便分散了一些。”
“这样不错。”皇后笑道,她也不喜欢那种剑拔弩张,虽然明面上看不到什么,暗地里却是硝烟滚滚的聚会。这样大家赏赏花聊聊天,爱做什么做什么也挺好的。至少轻松自在不必应付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人。
“父皇,母后。”卫君陌四兄弟也过来请安。太初帝点点头,道:“行了,起来坐吧。”
四人谢恩落座,卫君陌在南宫墨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没有开口。倒是萧千炯很是好奇,“父皇不是每天都忙的很么?怎么还有空出门来?”太初帝轻哼一声道:“知道朕每天都忙得很,你还在军营里打混!”萧千炯顿时萎了,看了看皇后小声嘟哝道:“别的我也不会啊。”
“没出息的东西!”太初帝更怒。
皇后无奈地笑道:“陛下,好了。千炯就是这个性子,昨儿您不还夸他么?”
萧千炯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咦?父皇,你真的夸我啊?怎么不当面夸呢,这么客气做什么?”
太初帝扬起手中的茶盏作势要砸过来,萧千炯立刻把头一缩,借萧千炽的身影挡住了自己不敢再多嘴了。见他这副模样,在座的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远处的众人看着这边皇家的众人如此相处的情形,也不由得放松了许多。帝王家在许多人眼中总是高不可攀的,其实帝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平常生活也并不比寻常人家多出太多什么。不过是隔得远,所以才看不清罢了。
说了一会儿话,太初帝站起身来对卫君陌两人道:“朕还没来过七妹的园子,你们俩陪朕走走。”
皇帝亲自跑一趟,自然不会只是为了来捧场的。两人立刻站起身来恭声称是,旁边的朱初瑜刚要开口,只听皇后淡淡笑道:“本宫倒是有些累了,老三老四媳妇,你们陪本宫去休息一会儿。”
闻言,朱初瑜只得垂眸应是,将到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孙妍儿倒是真心真意的点头道:“是,母后。”虽然嫁入了皇家如今甚至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王妃,孙妍儿却觉得自己很满足,更觉得自己的运气十分不错。无论是当初在燕王府还是现在成了做了皇后,婆婆都绝对不是那些传闻中难伺候的婆婆。甚至皇后对她这个儿媳妇十分的宽厚,只要她不出错从无苛责,只怕就是嫁入寻常百姓家也未必能有这样的运气。所以孙妍儿对侍奉皇后这件事也就十分的尽心了。感情总是相处出来的,自己不尽心别人凭什么对你好?
南宫墨和卫君陌并肩而行跟在太初帝的身边,三人漫步徐行在梅林中。清风拂过,不识有花瓣飘落肩头发梢,恍若初冬轻雪。太初帝轻轻吐了口气,虽然才不过两个月,但是登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出过宫门一步了。这对于习惯了在幽州策马扬鞭纵横沙场的太初帝来说,并不是一件能够觉得舒服的事情。能出来走走,心里郁积的许多郁气也跟着松散了许多。
走了一会儿,见太初帝没有开口的意思。南宫墨方才开口道:“父皇…是有什么事吗?”
太初帝侧首看了她一眼,挑眉道:“你倒是聪明。”
南宫墨汗颜,这不是聪不聪明的问题好不好?太初帝总不至于是真的想要让她们陪着散步吧?这种夸奖,实在是让人有些……
“薛家和靖安侯的婚事,已经定了?”太初帝问道。
南宫墨点了点头道:“今天的事情过了,就会上门提亲。”
太初帝想了想,道:“定了也好,原本…朕还打算将永成那丫头只给他呢。现在想想也不合适。”
南宫墨了然,太初帝这是在为永成公主的婚事烦恼了。永成公主虽然不是皇后所生,却是从小养在皇后跟前的。比起年纪还小的明玉公主更不同几分。这几年因为战事耽搁,连永成公主原本定好的夫婿都死在了战场了。太初帝自然不能太亏待这个女儿。但是,驸马的人选也不是那么好选的。那些心怀雄心壮志的青年才俊不会想娶公主,那些纨绔子弟,太初帝也看不上。
南宫墨抿唇不语,这种公主的终身大事不是她该插嘴的。
太初帝也不在意,只是看向卫君陌道:“千炜两口子对永成的婚事倒很是上心。”
南宫墨挑眉,难道……
太初帝轻哼一声,道:“千炜的意思,觉得新安侯的嫡次子不错。”
卫君陌挑眉,“新安侯?是不错。”新安侯次子今天自然也参加了赏梅宴,不过卫君陌跟他不熟,也只是见礼的时候看了一眼罢了。虽然是武将之家出身,年纪也小一些比不得上陈脩薛斌等人赶上了好时候,倒也是一表人才。如果人品不差,做驸马也没什么不可以。
太初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道:“千炜已经更皇后说了,过完年就要娶武吉的长女为侧妃。”
“那又如何?”卫君陌淡然,“永成只是一个公主而已。”
见他如此不上心,太初帝顿感自己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同时心中却也不免多了几分宽慰。不管在怎么疼爱儿子,没有那个当爹的喜欢自己还正当盛年的时候儿子已经开始惦记自己手中的权势。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却不能想要自己来抢。
“父皇应当不止是为了此事吧?”卫君陌问道。
太初帝这才想起正事,点头道:“这次登基颇为匆忙,许多友邦邻国都赶不及参加登基大殿。朕刚刚收到各国的国书,他们打算明年二月来大夏参加朕的寿辰。”
闻言,南宫墨和卫君陌都是一怔,双双蹙眉道:“二月不是有恩科么?”
太初帝点头,“恩科在二月末三月初,朕的寿辰在二月中。”原本太初帝是不打算大半的,虽然是登基后的第一个寿辰,但是如今大夏也算是百废待兴,他没那个功夫。但是同时收到数国的国书,如果拒绝,只怕别人还以为大夏朝堂不稳,到时候若是有个别不长眼的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总是麻烦。最近几年,太初帝的注意力还是都在北元,暂时不想更别的国家动兵。
卫君陌思索了片刻道:“有人不安分?”
太初帝摇摇头,“未必,应当只是试探。不过也不可轻忽。”
南宫墨道:“既然是明年二月,那么,现在就应该让礼部和太常寺准备了吧?”
太初帝很是无奈,“可不是么?”本来事情就多,年末的时候事情更多,现在还要来这么一档子事儿。太初帝简直都不想过年了。
“父皇有什么吩咐?”卫君陌问道,太初帝特意跑出宫来,自然不会只是为了跟他抱怨和谈心的。
太初帝露出一个你果然了解为父的表情,道:“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了。”
卫君陌看着太初帝,毫不留情的拒绝,“不。”
“你敢抗旨!”太初帝眯眼,作出不悦之色。久居上位之人,即便是不怒也自有一番威势,更不用说他可以显露出怒气,寻常人只怕立刻就要吓得腿软了。卫君陌却仿佛半点也没有感觉到他的怒气,只是淡然道:“父皇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做么?圣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
太初帝一窒,道理谁都动。但是即便他不是做为父亲,只是作为一个上位者,谁都更愿意选择那些更有能力的人。所以,不均这个事情显然是无可避免的。身为皇帝,他更不可能在明知道皇子有私心或能力不及的时候,还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做。于是,皇子们就更加会觉得他偏心了,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循环。
沉默了良久,梅林里的气氛有些微的压抑。
良久之后,方才听到太初帝道:“朕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最先考虑的便只有这个天下。你也不必觉得对他们不公平,如果你不行,朕依然不会用你。总之,这件事交给你了,至于具体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仿佛是不想在听到卫君陌拒绝,太初帝挥挥手自己转身走了。
梅林里只留下两人,南宫墨叹了口气抬头看卫君陌,“难得你会心软。”
卫公子盯着太初帝的背影轻哼一声,“我只是觉得,事情太多会很辛苦。”
南宫墨仔细一想,果然苦笑,“确实是很辛苦啊。”原本户部和军中的事情就压在卫君陌身上,明年还有恩科的事情只怕也逃不掉。现在又加上这件事,南宫墨怀疑玩太初帝是不是看出了卫公子有怠惰的想法,所以才更加加倍的压榨他。
卫君陌拉着南宫墨手并没有去追上太初帝的脚步,而是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别理这些,咱们走走吧。”人太多就是格外的煞风景,包括御驾亲临的皇帝陛下!
两人并肩走在梅林中,卫君陌才有功夫问起弦歌的事。南宫墨秀眉微蹙,将弦歌公子的话说了一遍,“你是从小在金陵长大的,可知道师兄说的是谁?”她对南宫倾从前的记忆虽然也有,但是毕竟年纪小。十一岁之后更是直接就去了丹阳。对金陵权贵之家过往的事情不甚了了。
卫君陌侧身,抬手拂开她微蹙的眉头,想了想道:“按照弦歌的身世,那是我出生之前的事了。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些。这种事,蔺长风比较了解。”长风公子各种奇葩属性中,有一个就叫着八卦。
南宫墨拉着卫君陌的手道:“我们去找蔺长风。”
“……”卫公子沉默,任由她拉着走了。
长风公子此时正坐在一株梅树下闭目养神,一身红衣的俊美公子独自一人坐在梅树下,白色的花瓣飘落红衣,美的如诗如画。
南宫墨含笑挑眉,“长风公子这是怎么了?”
蔺长风懒洋洋的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卫君陌淡然道:“思春。”
“噗嗤。”闻言,南宫墨忍不住喷笑出声。对上卫君陌愤怒的眼神,又连忙忍不住了笑。蔺长风懒洋洋地瞥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俩不在外面应酬宾客,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就算是想要卿卿我我,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啊。”
南宫墨偏着头思索了片刻,了然,“长风公子心情不好?果然是因为…呃…”
对上蔺长风杀人的眼神,南宫墨也还是忍不住往卫君陌身边靠了靠。
蔺长风翻了个白眼,“说罢,什么事?”
这两个没良心的总不至于是觉得他一个人寂寞才特意跑来陪他的吧?如果是这样,他真的要忍不住看看今晚的月亮会不会从南边升起来了。
南宫墨也不再跟他说笑,将自己苦恼无解的问题问了一遍。当然,略起了其中关于弦歌公子的不分。
蔺长风顿时来了兴致,“这个啊,你别说咱们金陵城里还真是有这么一个奇葩的女人。呃,你不是见过吗?”
南宫墨茫然,“我什么时候见过了?”如果真有什么特别奇葩的女人,她怎么说也不会不记得啊。
蔺长风笑眯眯道:“你当然见过啊。今天的赏梅宴,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看起来特别温柔贤淑,特别的柔顺的女人?”
南宫墨仔细一想,别说她还真见过这么一个人。不过…“那位夫人不是翰林学士苏大人的夫人吗?”
蔺长风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她是啊,但是你知道她在成为苏学士的夫人之前,是谁的夫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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