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怨念很深,下手也不轻,阿绾白皙的额头上顿时落下了一个红红的印记。
她却是盈盈笑着,这一次却十分反常的没有听话纠正称呼:“师公今日亲自下厨了,这个是给阿绾的?”
陵天苏‘唔’了一声,对于跪坐在地上一脸敌视看着他的鱼生他恍若未察。
他面上还沾着一点柴烟的黑灰,整个人的状态看着不是很清明。
那双狐狸眼里困意深浓,他揉了揉眼道:“蛇应该都挺喜欢吃鸡蛋的,这碗蛋羹是用来讨好你的。”
“讨好?”阿绾那双细长的眼眸微微张大了几分,却是不意外。
她带着几分好笑的意味说道:“这羹好烫,师公是想让我直接用手抠着吃吗?”
不等陵天苏回答,她便自己伸手捏住陵天苏的衣袖,探入其中摸索了一阵,果然摸出一个银制的小勺。
她顿时眉开眼笑,开心地吃了起来。
“师公为什么想要讨好我?”阿绾那只曾经毁盲过的左瞳再也看不出任何伤痕黯淡,一双清浅的蛇类竖瞳清晰地倒影出陵天苏的身影,以及冷漠的神情。
她却仿佛看不懂他眼底的冷漠一般,瓷碗中的蛋羹也只吃了一小半,然后塞还到陵天苏的手中。
她眉眼弯弯地踮起脚尖,十分大胆地去捏了捏陵天苏脑袋上那对尚未收回去的狐狸兽耳,耳朵软趴趴地颓废垂着,她手指灵巧的摆弄了两下也不见那耳朵立起来。
阿绾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一只手的把玩变作了两只手。
正午的风吹席过两人的衣衫与长发,修罗鬼面的细红绳子被黑发缠绕,被风掠起,轻轻扫过陵天苏的脸颊。
他困倦的眼瞳透着一丝冷光。
阿绾轻笑道:“师公的狐狸耳朵怎么藏不住了呢?您现在看起来好累的样子啊,一点精神劲儿都没有,方才您走过来的时候,还一只在揉腰。嗯……脖子上还有女子的胭脂,让阿绾来猜猜,现下师尊她很生气,师公是想让我回去跟你一起哄哄她吗?”
听到师尊二字,鱼生面色狠狠一抽。
看着阿绾对待陵天苏的举止就是这般亲密,他满面阴沉地站起身来,却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毁去的右手,此刻早已恢复。
心口中勃勃有力跳动的频率,无法压下的心中的怒火与不甘。
曾经,他有一个敬重不敢抬首以目光去亵渎的师尊。
曾经,他有一个安静似水柔和待他含情脉脉的师妹。
可如今,师尊不是他的,成为了一个年岁不过十几载小妖的女人。
师妹亦不是他的,那双温柔的青瞳看他的时候甚至是不屑讥诮的。
方才让他心跳加速,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分的师妹。
那个气场十足,姿态傲然的阿绾。
此刻却是一副女儿家的姿态,踮起脚尖亲密地去捏揉那个可恨少年的耳朵。
这份亲密,早已超出了正常男女的关系范围,她口中唤着毕恭毕敬的‘师公’称呼,可那软软的嗓音,却是沾染上了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的暧昧。
狐狸了不起啊,欺负鱼没毛没耳朵是不是。
鱼生目光阴郁地看着陵天苏,厉声职责道:“无耻薄情寡信之徒!你勾引完我师尊,如今又来撩拨阿绾!对得起她喊你的这一声‘师公’吗?!”
陵天苏活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被人扣上‘薄情寡信’这一记大帽子。
他正欲说话,可身子倦怠得厉害,耳朵又被阿绾那双冰凉玉冷的手指捏得有些舒服,嘴巴刚一打开,又忍不住打了一个懒懒的哈欠,眼底都起了一层困倦的雾气。
阿绾饶有兴趣地捏着陵天苏的耳朵,心道这种四条腿的犬类动物总是毛茸茸地手感甚佳。
纵然她骨子里流着的血是冷的,对小动物们都难起一丝喜爱怜惜之心,可这一对软乎乎的耳朵生在陵天苏头上,不得不说十分容易勾起女子的玩弄之心。
捏着捏着就仿佛着了什么瘾一样收不回手了。
貌似有点上头啊。
她微微侧过半张无暇的玉脸,湛青色的竖瞳淡淡扫了鱼生一眼。
眸光分明亦如往初温柔似水,可鱼生不知为何,遍体犹如被九幽黄泉凄冷之风席卷过,从骨子里泛起一种寒意,让他战栗恐惧。
阿绾浅笑嫣然:“鱼生师兄不仅自恋没长脑子,眼睛也是白长了,你哪只眼睛看到师公撩拨我了?现在不是我在轻薄他吗?”
说完,两只白嫩的小手更放肆了,捏出了卟扭卟扭的声音。
鱼生面无人色,一副受了重大打击的模样。
陵天苏倦怠地掀了掀眸子,不能再让她继续捏下去了,虽然一开始捏得很舒服,但是下手越来越重让他不禁想到了这三日的痛苦回忆。
身上起了一片后怕的鸡皮疙瘩。
他朝着鱼生抬起右掌,掌心裂出十方霜雷,说道:“抱歉啊,我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没煮你的饭,先睡一会吧。”
陵天苏一雷将鱼生劈晕过去,虽然当日在五曜神殿之中,鱼生对苍怜表露了忠心,可一想到这家伙对苍怜抱着非分之想陵天苏就浑身不舒服。
才不管他是不是苍怜的徒弟,先劈晕过去再
说。
阿绾失笑道:“师公干嘛劈晕他,他无害的。”
陵天苏哼了一声,由于他身高比阿绾高半个脑袋,被她捏着耳朵无法低头,只能够低低俯瞰着她:“接下来我想同你聊聊,一些话不想被他听到。”
反正他才不会承认做给自己媳妇儿的饭就不想给鱼生吃,也不想让鱼生看见苍怜,哼。
阿绾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不知师公大人想和阿绾聊什么呢?”
古道上的风不知何时停了。
鸦羽的墨发与皑皑的银发交织在一起,以红绳相缠,即便是风止了,发梢尾端仍是相依缠绕。
阿绾笑意盈盈。
陵天苏收起了眼底的倦懒,声音平淡道:“玩够了吗?”
阿绾眼睛亮了亮:“能看看尾巴吗?”
陵天苏:“不能。”
阿绾一脸失落的收回了手,轻轻缠绕的发丝也随之分离,终究墨发与银发看似缠绵,却也泾渭分明。
阿绾素手轻抬,理了理鬓间微乱的青丝,眸光清远而平静:“师尊今日可还好?”
陵天苏站得久了,觉得狐狸腰子有些疼,抬掌凝了一道浓烈的冰霜,在身后狭隘的青石山道间凝出了一个半尺高两米长的冰床。
而这座冰床同时也拦住了阿绾的去路,他侧卧在冰床上,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揉了揉腰,说道:“不怎么好。”
阿绾眸光一黯:“都是阿绾的错。”
陵天苏幽蓝的眼眸冥晦难定:“如今四下无别人,而且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就不必在我面前继续装下去了吧,背棺人。”
语出惊人,饶是心机深沉似海的阿绾,也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是显得有些意外。
她抬起细长的手指揉了揉额角,眼瞳内的温和在缓缓冻结成冰。
那双湛青色的竖瞳也是在这一刻,第一次露出了冷血动物特有的冰冷,嗓音同山道上的风,幽幽起来:“这可真是……叫人有些措手不及啊。”
她浑身周身气势一变,山谷狭道里的温度似乎都阴寒了几分,火红色的帝袍轻摆,她缓缓走到陵天苏面前,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骨骼匀长优美的手与寻常人间大家闺秀刺绣执针的手看起来没有多大的分别,看着干净白皙且无害。
可是在她探出手的那个瞬间,远山千鸟惊飞,万兽悲鸣,仿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
陵天苏面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静静地看了那只手一会儿,然后翻了个身,懒懒说道:“眼力见儿不错,给我揉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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