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要切磋枪棒武艺,林冲家的宅院却施展不开,于是萧唐先与曹正话了别,与山士奇由林冲引着前往东京汴梁禁军校场。
虽然此时空荡荡的校场并无禁军操练,可萧唐依然能够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意,只见在校场边上还摆着矛锤弓弩槊,鞭锏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杈十八般兵器,忽却又听见阵阵风声劲起,似已有人在此习练枪棒。
林冲远远望见那人,笑道:“王教头,原来今日也在。”
萧唐心念一动,听林冲唤那人做王教头,莫不是另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水浒中第一个出场的梁山好汉史进的师父王进?
就见那王教头约莫比林冲大个几岁,见是林冲召唤,他放下手中哨棒,笑道:“我家中只有老娘,不比林教头连家带口,空闲时候自然多。林教头怎地今日也有功夫来习练武艺?”
林冲向萧唐介绍道:“这位王进教头,可是我们禁军教头中的第一把好手。”
果然是他!萧唐眼见那王进生得端正刚强,三旬以上的年纪浑身仍似透着使不完的劲力,高颀健硕的身材一看便知是个常好打熬身体,磨练武艺的武人。
王进听林冲夸赞,他呵呵笑道:“林教头过赞王某了,只凭林教头手中一杆长枪,在东京汴梁就已是难逢敌手,又何必如此过谦?”
林冲摇头笑道:“林某不过粗通几手枪棒,而王教头十八般武艺样样皆能、样样皆精,乃是我禁军教头中的‘武神通’,林某又怎及得上王教头?”
“咱们如此相互吹捧,倒叫这两位小哥瞧了笑话。”王进望向林冲,问道:“林教头,不知这两位是...?”
萧唐踏前一步,向王进抱拳施礼道:“在下大名府萧唐,本与心腹兄弟山士奇慕豹子头林教头之名前去拜访,不想在此有幸能得见王教头!王教头的大名在下也闻名久矣,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大名府任侠萧唐?”王进神色一动,也抱拳回礼道:“王某也时常闻得萧任侠的名头,只知萧任侠在大名府留守司任职,却没料到今日能在这东京汴梁禁军校场一见。”
萧唐回道:“小弟奉官家谕旨进京觐见,正候听宣。”
王进只是禁军中的教头,宋徽宗召见谁宣谁进京的消息他自然不会知晓,谁不会如朝中权贵那般猜忌谁能得官家喜爱恩宠,他听罢喜道:“恁地好!既如此王某与萧任侠不止有袍泽之谊,日后都在京师,也正可多亲近亲近。”
我虽然入了京...可等那高俅做到三衙太尉时,只怕你王进却不得不避祸逃离京城了......萧唐心中暗暗叹道。既然方才与林冲谈论武艺聊得投机,现在少不得要切磋一番,山士奇先按捺不住,他急喇喇地向王进、林冲二人说道:“两位教头教授禁军枪棒武艺,本事自然不凡,我想向两位讨教讨教!”
“好个莽撞的后生!”王进瞧山士奇那血气方刚、跃跃欲试的模样,笑道:“既如此,王某便与这位小哥切磋切磋。”
此时山士奇手中还提着那重四十斤的浑铁棍,他见王进只绰起根长木哨棒,便嚷道:“且住!我手中棍重,也换根木棒来,可不占你这个便宜。”
比起谦和的林冲,王进任禁军教头十几年,更多了分威严和傲气。他颠了颠手中的哨棒,笑道:“不妨事,且先比试过再说。”
好与人争强的山士奇听了,只以为王进小瞧自己,他喝了一声:“好,便让我领教你的本事!”说罢他呼的一棍,直向王进扫去。这一扫下去气势夺人,端合了棍打一大片的要领。
王进赞了声道:“好力气!”说罢他也不挥棍格挡,只是闪身一退。山士奇见了舞了个棍花,闪身腾挪借力一棍又朝着王进当头劈落,王进又笑道:“好招式!”可他仍只是斜身滑步,闪了开去。
山士奇开始有些急躁起来,他喝道:“这位教头!你不接招,咱们又切磋个甚么?”边说着他手下却毫不停滞,“呼呼呼呼呼”连着五棍击出,王进在辗转腾挪间已渐渐摸清了山士奇得路数。待山士奇一棍直戳过来时,他举棍直迎,以自己手中哨棒棒梢粘缠山士奇铁棍棍梢,左右划弧击拦格挡、旋转划圆。
无论山士奇如何舞棍,其棍梢始终被王进缠绵不断的劲力沾连粘随,就如狗皮膏药般黏在他的棍上。几番尝试后,山士奇感觉双手愈渐发沉,他手臂麻酸,棍招也渐渐凌乱开来。
堪堪抵挡二十余合后,山士奇不防王进一棍扫到手腕,沉重的浑铁棍重重跌落在地。王进望着气喘吁吁的山士奇,赞道:“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却已练得如此身手,已殊为不易。”
萧唐见王进棍法精妙,不由得暗暗喝彩,只方才那招圈转法,生死棍招的粘缠决,比起去年时老风流王焕胜他萧唐的枪棒手段,也是不遑多让。
按理说此时的山士奇能与王进苦斗二三十合也很难得,看来他的际遇比遇到王进之前的九纹龙史进要好些,既然没像史进那般被王进一招制住,想必传他武艺的枪棒师傅,可比史进的起手师傅打虎将李忠的本事要高出许多。
山士奇揉着酸疼的手腕,听王进的口气就如同个师尊长辈在哄后生弟子,他更是不服,直嚷道:“王教头,咱们再较量较量枪法!”
王进微微一笑,说道:“哦?你也擅长枪技?”
“那是当然!旁人以为我使得一杆浑铁棍,却不知我枪法可不逊于我棍法的厉害!”边说着,山士奇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杆长枪,又冲上前去与王进比试起来,可这次只过了七八合,山士奇便被王进一棒稍点中肩胛,撤枪败下阵来。
“这枪使得也算好了,只是有破绽,赢不得真好汉。”王进摇摇头,对山士奇说道:“你明明以棍法见长,却自恃勇力夸耀自己的枪术。杂而不精实乃是习武大忌,平日切磋倒还罢了,可真与人厮杀放对时你弃棍使枪,岂不是以你之短,攻敌之长?”
山士奇兀自不服气,嘴中悻悻地道:“林教头说你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偏生你这教头诸般兵器皆练,我使长枪却不对了?”
“你也知我是个禁军教头,教习行伍军健弓马枪棒、刀牌剑戟是我吃饭的行当,我哪能不多加以习练?”王进笑着说罢,旋即他神情一整,又对山士奇劝教道:“你练就这身本事,足见你是个好武的儿郎,可你练武时争强也便罢了,可你见江湖上哪位好汉,战场上哪位临阵时随着自己的性子而改用兵器?倘若有一日是你真与人战场上厮杀时,练得不精熟的兵器与人对敌,敌人可会给你甚么机会?你岂不是直把自己的性命当做儿戏?”
萧唐心里叹道这王进说得还真是一针见血,书中山士奇的结局不就是那样?使得一杆浑铁棍能与豹子头林冲鏖战五十余合,可后来征讨王庆时临阵换枪,结果只斗了十合便被悍将酆泰两锏丢掉了性命。
山士奇讪讪住了嘴,他低头沉思了会,若有所悟。旋即向王进拱拳谢道:“多谢王教头棒喝,小子受教了。”
萧唐看了欣慰地点了点头,当他把头转过来时正与林冲双目对上,林冲微微一笑,说道:“萧任侠,既然王教头已与山士奇兄弟比试过了,你我再切磋一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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