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唐与许贯忠预料到河东贼众甚有可能劫取大军后勤补给之后,他首先命人通知王文斌率护粮的禁军人马改道北上,旋即又与韩存保、花荣、庞万春、关胜、宣赞、郝思文六将率三千禁军前来接应。
当一行人马赶到隆虑山时,果不其然便听闻前方喊杀声大作,萧唐一边分出近百名训练有素的军卒沿官道两边的密林哨探,一边立刻率领麾下士卒前去救援王文斌所部官军。
而萧唐也知河东路与河北西路交汇地界多山,呼延灼所统领的一千连环铁骑以及其余马军骑兵在山势地形战力会大打折扣,是以他率马步军星夜驰援,赶到此处后立即又命将士下马拴住,在山道中以步战歼灭贼军。诸如花荣所统领的燕云骑射虽然弓马本事精熟,下了战马也依然是射术精湛的弓手,在山地战射杀敌军时也依旧能派上用场。
原本田彪所率领的贼军打算在山道间部下口袋阵截击护粮的兵马,仗着山路狭窄,只要扼守住要害阻住官军退路,按他料想过不了多久官军的士气定会当然无存,可是贼军此时万没料道他们虽然顺利截击住护粮的官军,并且将其队伍截成两段厮杀,可是竟还有一路人马从他们的背后忽然杀将出来!
花荣、庞万春等人的指挥下,萧唐麾下士卒进行了两三轮箭雨覆盖性的射击,片刻功夫,山道口便已留下了数百具被杀得措手不及的贼军尸体。萧唐命一营兵马看守住马军坐骑,旋即便拔出狼牙双刀,与勇健步卒向混乱的贼军突袭过去。
见萧唐这个大军主帅亲自率军厮杀,定要同来的沙场宿将韩存保心中似有涌起一股当年他在边庭浴血杀敌时的血气。他不去劝萧唐坐镇观战,反而也将手中长戟一摆,招呼着他府邸中家将便也要冲上去与贼军短兵相接。旁边正要做冲锋的关胜见状,连忙劝道:“韩节帅,你官居高位又是行伍宿将,如何轻易亲身涉险?且请恁压阵观望,由我等去冲阵厮杀便是。”
韩存保把眼一瞪,他哼了声道:“区区蟊贼草寇算个甚么?我当年可是在边庭与夏军厮杀才闯出的名头!再说你莫管我,劝你们那萧节帅去!他那大军主帅都亲自冲杀去了,你还教我留在此处干瞪眼么?”
韩存保说罢再不理会关胜,率他麾下亲信径直冲杀了上去。关胜见状与宣赞,还有箭伤方愈的郝思文对视一眼,也不由面露苦笑,随即他们立刻督促所部勇健冲锋,上前援助护粮官军。
本来王文斌所率领的人马遭遇伏击,一时间混乱不堪,根本无法发挥什么有效的进攻。王文斌虽然反应及时,也能做到身先士卒,但是他只知道卖弄个人勇武,却没有指挥士兵做出最有效的防御措施。
如果他能够命令各营将官按部就班地结阵,利用好刀盾手、长枪手、弓箭手与粮车合理搭配拒敌,至少也能够再抵御住贼军的攻势甚久的时候。而火速驰援而来萧唐眼见官军败相已呈,贼军也全部押上与官居乱战作一团,他当机立断以攻代守,只要在收拢陷入混乱的护粮人马稳住军心,那么己方战力又能得到成倍的提升。
现在在山道上,禁军与贼军已经拥挤成一团做着殊死搏斗,本来处于战意崩溃边缘的官军眼见有援兵杀出,士气果然立刻又提升了许多。山势地形人头攒动,最前方能够交战的士卒也不过百余人,前列一旦出现死伤者,后队立即有无数人源源不断的冲杀上去,只不过原来的形势是护粮官军被伏击的贼众包了饺子,而现在则是一端伏击的贼人反倒落得个被官军前后夹击的险境!
血腥味在这片原本幽静的山林间蔓延开来,几乎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甚至有不少激战的敌我士兵战到酣时搂抱成一团滚打,很快便都滚下岭去,活生生摔死在山下!
正在北段督促麾下贼军速速歼灭官军的强人头领苗成脸色煞白,面对突然杀出的官军已慌乱了手脚。而此时花荣、庞万春以及同样善使弓箭的宣赞占据半坡高处,指挥弓手继续射杀贼众,呼啸的箭鸣就从自己头领划过,更是教苗成心惊胆战,甚至不敢挺起胸脯来喝令麾下贼众与官军血战!
有个凶蛮剽悍的贼军头目刚扬刀狂嗥一声,一枝冷箭猝然射来贯穿了他的脖颈,那头目双目凸出,喉头嗬嗬了几声,便倒在地上再没有了声息;还有个头目奋力向旁边一滚,随即也拈弓引箭朝远处的官军还击,可是他甫一出手,又一枝羽箭便一闪而至,“噗!”的一声贯入了他的心窝!
“官军之中,竟然有这等弓箭了得的能人!”苗成的冷汗涔涔而下,他已发觉对面那几个官军将领距离此处甚远,且中间也有树林阻隔,却仍能够准确地射中自己身旁的头目,而且每一支冷箭必要收走一条人命。眼见己方步卒已被汹涌杀来的官军压制住,远处还有追瑰夺命箭不断取走麾下那些指挥贼众作战头目的性命,苗成此时已然萌生退意,可是他忽的又想到田彪在设伏击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虽说此番多了官军的后勤辎重十拿九稳,可是倘若有个万一,便立刻放火烧了车仗,也教官军现在收管的那些流民拿不到一粒粮食!
苗成拿定了主意,刚要俯身低声喝令其余贼人点起火把去烧粮车时,却忽然听得顶在前列与官军对持的贼兵中发出一连串的惨嚎声来!萧唐、关胜、韩存保等悍猛难挡的虎将已然冲到前阵,他们如虎如群羊一般,手中兵刃刮起阵阵腥风血雨!本来士气已堕的贼众,又如何抵挡得住这几条大虫!?
苗成看傻了眼,他顿时呆立在当场,这时他又瞧见一个形似关公的猛将手中大刀轮转如风,每一刀下去便似砍瓜切菜般都要剁翻三、四个贼人。此时的关胜已然觑见苗成,他那对丹凤眼霍然精光暴涨,并迈动龙骧虎步,分波辟浪也似的从贼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径直奔着也看似贼首模样的人物冲杀了过去!
关胜所向披靡,来的甚快,苗成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硬拼,只不过五七合的功夫,节节败退的苗成便在关胜势大力沉又如狂风骤雨的猛攻下连连败退,他双手虎口震出鲜血,此时再无半点打算死战的心思!关胜眼见贼人头领欲逃,他又暴声喝道:“呔!狗贼,你往哪里逃!?”
话声未落,关胜的身形猎豹一般猛窜过去,他双手一挥,青龙偃月刀又扬起了一抹耀眼的光辉!只过刹那,苗成的头颅飞向空中,一腔的鲜血也在顷刻间泉涌而出!!!
关胜斩了贼军中一个头领,那边萧唐与韩存保也与护粮的官军合兵一处,士气大振的数营禁军杀声震天,反朝着其余贼众的方向蚕食了过去!
“爹!阿爹!爹啊!你到底在哪儿!?”
山道另一侧,田实在乱军中惊惧的嘶声嚎叫着,他自小就随着田彪杀人越货,虽然也似他老子那般性情暴戾、好杀乖张,可是那都是对麾下的贼人,或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良善百姓。若是与人厮杀激烈时,他这个窝里横惯了的强人头领养的独子只是喊得凶,全然不及田彪那般剽悍凶猛。
后半段的官军此时也已发觉有援兵来助,埋伏的贼众一时溃散,他们也是战意大振,反向贼军冲杀过来,现在也根本没有时间点燃火把烧毁粮车,也已有不少贼人朝着深山密林的方向逃窜而去。
乱战厮杀中,田实与他老子田彪也被冲散了,彷徨无助的他这时才惊慌的似个懵不懂事的少年郎,只得声嘶力竭的高声呼救,盼自己的老子与他麾下的贼人能够救助自己冲杀出去。
周围尽是乱战死拼的身影,田实叫唤一番无果,正当他惊惧得左盼右顾的时候,却又忽然听得一声歇斯底里的暴喝声在他耳边炸起:“泼贼!你不是要杀我么?我让你杀,来啊!”
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王文斌虽然平素常端着一副架子,做出副高深莫测、胸中自有机谋的模样来,可是方才他被田彪等凶寇逼迫的狠,早已羞恼欲狂。如今战局立变,心中怄着无穷恨意的王文斌双目也已红了,甚么气定神闲、处变不惊?草你娘的,老子现在就要除尽你们这些合当千刀万剐的狗贼!!!
饶是王文斌高估自己,是个不自量力的人物,可就是因为他盲目的自信,却也从来不因战事残酷而避刀畏剑,而如今遭受过贼人的欺辱、现实的打压过后,甚么风度、持重都已被他抛却在了脑中,如今只图与敌人拿性命做生死相博的王文斌,倒还真有几分悍不畏死的将军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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