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时分,靖难军众将、关胜、呼延灼等人各率所部与萧唐辞别,也各自踏上了返回本职辖区的路程。而萧唐等人在铜鞮县龚知县、李县尉等一众县衙官吏的恭送下也启程往东京汴梁赶去。
少了诸部官军的拥簇随行,山士奇也已经说动父母,发了车仗往青州二龙山的方向东进。萧唐则与萧嘉穗、许贯忠、花荣、史进、石秀等兄弟加上体己的随从亲信约莫有一百多人,叶清也为宋贞娘与琼英母女二人准备了辆厢车上路,过了十几日的功夫,众人便已经赶到了位于河东路、京畿路、京西北路交界地带的卫州新乡一带。
当萧唐等一众人赶到个永旺镇的集镇中,由于此处也是四通八达的地界,镇内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倒也热闹的紧。
待石秀又向本地乡民打听清楚来往官道通往的去处,史进便已经准备与萧唐分别东进,往青州二龙山的方向赶去,而武松得知经由此地往西入永兴军路,再北上便可入鄜延路之后,也对萧唐说道:“兄弟,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只顾自己小心行事,图个日后相见。”
正是握手临期话别难,山林景物正阑珊,萧唐眼见武松与史进一个向西、一个向东也要与自己分别,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这时他忽然望见前面门迎溪涧,山映茅茨处有个酒店,挑着面招旗在门前,有条青旆舞轻风,写几句酒词招迎来往过客,看规模倒也不小,萧唐便笑道:“武二哥、史进兄弟,我等也赶了大半天的路,兀那镇中有处酒店,我们吃几碗再作别却又如何?”
武松与史进也都是率性好酒之人,他们两个对视一眼,也都各自应了。只是萧唐一行人等有百来号,只一处酒店却也坐不下。石秀便又吩咐体己随从各牵马匹、赶车仗先至镇内的客栈落脚,萧唐则与其余兄弟携宋贞娘、琼英等人都入酒店里去。但见那家酒店内乌皮桌椅、黄土墙垣,也有几座酒客正在推杯把盏,倒还剩下三两副座头没人占了,店中小二见状有贵客临门,也赶紧过来招呼,并说道:“客官,小店酿的青花瓮酒瓮可是窨下的上好美酒,熟鸡精肉分量也足,恁看来些甚么?”
还没等萧唐发话呢,武松便在旁朗声道:“先打五角酒先把些来尝看,只用大碗价来筛。但有下口肉食、按酒食点只顾卖来便是!”
史进闻言一乐,说道:“恁的好,倒再吃得爽利!”
一路游山玩水,观览途中风景甚是有趣的小琼英听罢不住小嘴一都,她在萧唐的身后碎碎念道:“又喝啊?一群酒鬼......”
萧唐莞尔轻笑,摇了摇头,说道:“就听我兄长的下酒食,一发算钱给你。”
店小二忙不迭的点头应了,萧唐与武松、史进、石秀、花荣等人寻了大座头入座,宋贞娘、琼英、叶清与他浑家安氏也在个小座头坐定了。未过多时,酒保与店家小二便来铺下几只嫩鸡,数盘时鲜菜蔬,又将几个大碗放正,一面筛着酒一面招呼萧唐等人用膳。
酒至数碗,萧唐正与武松、史进时而叙些旧情,时日说些拳脚本事,说得入巷时,却听到酒店门口传来刺耳的叱骂声:“好不晓事的贱厮猪狗!此去沙门岛路程遥远,入你娘的这般走法,几时才能到!?”
萧唐等人闻声向酒店门口望去,就见有个被团头铁叶护身枷禁锢住的配军拖着疲惫的酒店刚走进门,身后的一个官差重重一堆,那配军踉跄了数步,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那配军四旬上下的年纪,一脸的悲愤与苦楚,可是他在两个防送公人的推搡叱骂下,却也只能忍气吞声的说道:“差爷上下方便,小人怎敢怠慢,耽误了程途?只是小人府衙遭了些笞杖,如今棒疮举发,其痛难惹,其实是走动不得......”
那两个官差听罢却冷笑不止,他们也浑然不顾酒店中其他酒客冷眼旁观,其中一个还对那配军骂道:“却是老爷们晦气,撞着你这懒骨头的猪狗!你这厮再敢与老爷耍口,只管水火棒搠将招呼!”
恰好在萧唐坐在的座头身侧的那一桌酒客眼见那两个差人凶神恶煞,他们暗叹世道不公,净教些为虎作伥的小人横行霸道,便唤来小二匆匆结了酒帐,离开酒店去了。其中一个官差见状立刻嚷道:“哎哎哎!这座头的撮鸟走了,咱们哥俩就坐这吃酒!嘿嘿...姓王的,都说罪人须伏侍公人,这顿酒钱你也替老爷垫付了罢!”
游侠气性的史进眼见那两个做公的欺辱个落难的配军,他当即勃然大怒!可是正当史进正要站起身来发作时,却被在旁一向机警沉稳的石秀给一把按住。史进双目圆睁,满眼愤怒与不解的向石秀蹬视过去,却又听石秀对自己低声说道:“如今不知个来龙去脉,且先不忙动手,既有哥哥在此,他自然会做主。”
现在萧唐、花荣、武松等人也都未着官将衣甲,那两个防送公人也丝毫不顾及酒店中其余些斗升小民瞧他们鄙夷愤慨的目光,待他们虎着脸呵斥小二速速端来酒食之后,其中一个公人又对那配军冷笑着说道:“说来你也是个贱骨头,贺太守分明是要娶你闺女为妾,若是你肯应允了,咱们哥俩日后在府城中见到见到你时,说不得还要唤声老爷。
偏生你这厮不识抬举,都说民不与官斗,如今又怎样?你闺女不一样被贺太守要了身子?就连你也是得罪了贵人,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却不是自己讨死又是甚么?”
那个本来满脸风霜凄苦的配军闻言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嘴唇微微颤抖,哽哽噎噎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我的闺女...我的闺女...我可怜的孩儿......”
那两个官差见这配军一副凄苦可怜的模样,却哈哈大笑起来,另一个官差又道:“姓王的,你这厮还想见到你那闺女?还是莫要痴心妄想了!你得罪了贺太守发配沙门岛,你以为还能苦熬几年有命再见得你女儿?沙门寨监押生杀予夺,杀个把的贼囚便似拍死只苍蝇!你这不识人情世故的呆驴蠢鸟,又能活得过几时?
再者说了,贺太守纳小妾、养外宅、逛青楼,玩过的小娘们多得是,你却不识个好歹开罪了他,如今你闺女落在他手里便是玩够通透也没个名分。待贺太守玩腻了你那闺女赶出府去,残花败柳的身子遮莫也只能做些半掩门的勾当。遮莫咱们哥俩交讫了差事,兴许也能照拂下你闺女的生意......”
似乎在任何时代,社会中总会有一些心照不宣,明眼人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至少在如今这般时节,朝廷昏聩不明,各路官府中也总会有一些欲壑难填的奸官公器私用着祸害百姓,除了那些不甘被欺压逼迫,无论善恶好坏,却也奋起反抗的血性莽夫,大多百姓但凡能够苟延残喘,却也依然还只能去依来顺受。所以这两个官差虽然一副小人嘴脸的张扬叫嚣,他们也丝毫不忌讳寻常那些苟且小民敢触官门中人的霉头。
然而他们今天却挑错了时间,选错了地方。
“啪嚓!”一声巨响,萧唐所在那座头的桌案登时被拍得裂碎,碟儿、盏儿、酒壶、酒碗也尽皆坠地,泼嚓嚓摔得粉碎!武松与史进将邻桌配军与那两个公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他们再也按捺不住,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怒拍桌案,并忽的窜起身子来!
那两个官差吓得蹭的窜起身子来,他们绰紧了手中水火棒,并大骂道:“哪里来的撮鸟,也敢来撩拨差爷!?”
萧唐此时也是面色铁青,他心里蓦的想道:这才刚做官杀贼不久,遮莫此番是不是又要“做贼杀官”了?
而当萧唐也缓缓转过身子之后,那个因突如其来的惊吓的面色惨白的配军觑清了萧唐的相貌,却似是见到了命中的救命一般,他立刻哭嚎着喊道:“你,恁是萧任侠!?萧任侠!小人冤枉呐!还望恁为小人伸冤!救下我那苦命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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