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必死的赵霆本是心想能够落得个痛快的死法,深怕受尽了零碎的苦楚之后才折了性命。萧唐既然胆敢在杭州公然聚众造反对官军兵刃相向,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已经与原来同朝为臣的同僚彻底翻脸决裂,自己身为文官与萧唐之间只是彼此知晓身份与来投,又并甚么情分在,如今落到他并着一众造反乱党的手里,又怎能保全得了性命?
可是当听得萧唐低声言语入耳,赵霆心中蓦的又油然而出生了求生的指望,他仍是忠心于大宋朝廷,不愿意向萧唐开口讨饶,可是却也并没有站起身来义正言辞的斥责反贼背反朝廷的勇气,是以赵霆也只是连忙点了点头,萧唐见状便向身边的石秀使了个眼色,石秀会意,立刻又吩咐麾下体己亲随上前替赵霆松了绑,剥去了身上的官袍,教他混在身后的一行兵卒中,在吩咐个头目将这个惊惧噤声的朝臣好生看觑住。
而张顺与张荣那边到了城中,未过多时也寻见萧唐等一众兄弟,随后张顺立刻将晕厥过去的朱勔往地上一抛,并又向萧唐拱手说道:“幸不辱命,朱勔这狗贼腿股被张荣兄弟搠了一记,只是溺水昏死过去,倒还留得一口气在,特押来交予哥哥发落!”
本来于杭州南水、北水等另外几处水门把守拦截的阮氏三雄、浙江四龙也已得报说朱勔在涌金门已被张顺与张荣生擒活捉,也各自率部前来会合。随后当张顺集又说及张荣的确是自己做了主张,他不避凶险,趁乱潜上座船拉拽着那狗官一并堕入湖中之后才顺利将其擒拿住,阮小二、阮小五乃至成贵等人等善水的好汉不由也听得咋舌,而阮小七更是哈哈大笑,并上前拍着张荣的肩膀说道:“好小子,有你的!你这小猢狲倒也带种,竟敢只身杀上船去将朱勔这狗贼拉扯下水去。本来我还期盼着这厮能走北水门来落到我的手里,却是教你小子抢下这头功!”
张荣见说更是把头一扬,对阮小七笑说道:“七哥,这就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后再有甚勾当恁且看我的本事,已早不输与恁了!”
阮小七闻言登时对着张荣作势欲打,并笑骂道:“小猢狲,我不过夸你几句,倒与老子蹬鼻子上脸了!”
张荣嘿嘿笑着躲避开来,当他再欢喜的向萧唐觑看过去的时候,心中也自怀着一种要得到结义大哥认可自己本事的期盼,可是萧唐思量片刻,却微微摇了摇头,又对张荣告诫道:“兄弟,这次你的确是立得大功不假,可是先前小七有明言教你听从张顺兄弟吩咐行事,这次你却自作主张,侥幸抢了功劳,可是倘若稍有疏忽,你困在座船上其它人手救援不得,岂非要枉自丢了性命?何况我等几山兵马联合举事之后,不能再依着绿林手段而意气用事。若是我教你独领一拨水师与敌杀伐,你若不遵将令,也甚有可能致使各部兵马彼此无法协同,牵一发而动全身,又岂同儿戏?独领一军时多少兄弟的性命都会托付在你身上,也有可能只因一时莽撞行事而折于你手。
今番只是于各处水门要捉得朱勔这厮倒也罢了,可是统兵杀伐之时,兄弟固然有情分在,军法森严却留情不得。日后也当牢记随机应变,绝对不同于一时脑子发热便自行其事,也还须谨记才是。”
本来等着萧唐夸赞的张荣倒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本来他还有些不服气,可是在沉默思付些时候之后,隐约也能体会到萧唐的用意,张荣遂也神色一整,说道:“哥哥见得极明,来日小弟受命勾当之时,自当谨记哥哥教诲。”
而萧唐对张荣的劝诫也教阮小七看在眼里,再是性快恣意的性情,可是他也绝非不明事理的浑人,是以阮小七倒也听得入耳,记在了心里。萧唐自知张荣追随着阮家兄弟几个时日甚久,也并非是军纪森严的正规军队水师出身,所以他们几个行事手段难免仍是倾向于绿林草莽,而张荣自有成为率领水军接连大败金军的名将资质,趁着他如今仍是血气方刚容易冲动的年纪,萧唐心想也必须适当的敲打一番,不能养成张荣恃勇骄纵的性子。
萧唐眼见张荣能听进自己的劝说,也明白这次虽然他的确是自作主张,倒也确实抢得了大功,遂又出言勉励了几句。而此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邓元觉也得报说萧唐麾下水军头领已经生擒住教江南诸地百姓恨得咬牙切齿的朱勔,他也牢记着方腊对他的吩咐,便立刻急匆匆的前来。邓元觉先是觑见倒地昏迷的朱勔,立刻上前唾了一口,并忿声骂道:“狗贼!教你这厮作威作福的时日已是忒久,终于也有今日!”
怒声骂过后,邓元觉立刻又转过身来,与萧唐说道:“萧任侠麾下群豪果然好手段,未教朱勔这狗贼逃脱了去,按恁与方教主协定所言,现在是否也该将这合当千刀万剐的狗贼交由我教了?”
邓元觉这边急着请萧唐交人,可是萧唐却一打手势,吩咐周围几个兄弟将朱勔押将下去,又对邓元觉沉声说道:“邓护法,如今杭州城既已取下,按说也当传下将令一面救灭火势,一面出榜安民,好教城内无辜百姓各安生计才是......可是如今城内各处仍甚是混乱,护法是否又已教贵教教众不得趁乱杀害良民?如今听四面动静,恐怕贵教其它统兵的头领,也都并未约束麾下人马。”
就在萧唐与邓元觉当面直言的时候,杀进城大批狂热的摩尼教众却又新放了几把火烧城,竟然已经有不少平民百姓葬身火海。萧唐只是听闻得四面动乱所引发的哀呼声,便也能察觉到杭州城内混乱的局势不仅没有平缓下来,反而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与此同时,杭州府衙乃至两浙路下辖的制置使陈健、廉访使赵约等官员却是撞见了早被激得凶性大起的摩尼教众,登时被叛军乱刀活剐。其他凡是官吏公差教摩尼教众抓到的,割肉断体、剥胸挑肺、火炙熬烧出膏油,或是以乱箭将其射成刺猬...各种为了宣泄心中仇恨而变本加厉的酷刑在杭州各地随处上演着,终于能去向那些欺凌压榨自己的滥官污吏报雠雪耻,却也使得太多的摩尼教徒化身成为嗜血的野兽,甚至有许多人杀红了眼,又觑向眼前那些惊得魂飞魄散,却躲避不及的城内百姓,甚至也在此亮出了屠刀,并嘶吼的直冲了上去......
而邓元觉听萧唐说罢,他的面色不由得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这个本来与鲁智深的性情有几分相似,也时常与人争强斗狠的宝光如来言语竟也有些支吾,又对萧唐说道:“我教中弟兄,多是饱受暴政虐害的贫苦百姓,心里自是憋了无穷无尽的仇怨,如今造反成事,终出得一口恶气,也难免约束不住......”
萧唐见说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本正待与邓元觉再做言语时,却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传来,当萧唐并着身边一众兄弟与邓元觉转头去望时,就见山士奇策马疾驰,他手中绰着的浑铁棍一端还有点点鲜血滴落,山士奇一觑见萧唐之后,便立刻大声嚷道:“哥哥,城内暴动的摩尼教众,倒来寻咱们的晦气!已经与些兄弟起冲突并动了刀子,折了几条性命,也已宰了那厮们十余个撮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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