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眼下的情况而论,靖康之难第一次金军南侵就已攻破东京汴梁,是以李孝忠还未曾来得及于李纲奉旨宣抚两河时上书弹劾抨击他不知用兵之术,而反遭朝廷追捕,不得已易名为李彦仙而逃匿,随后于金军已逞侵吞河东路全境之势的险要关头再度投军......可是如今他却仍出现在陕州力抗金军攻城么?
萧唐本来听闻此战报时心中有些讶然,而随后也了解到自己曾于河东选编拉练起来的靖难军牵涉到他这个曾经的主帅背反朝廷,又有王进、牛皋等军中将官也背离出逃,似也是防备其他军将与自己这个反出朝廷的首领仍有些干系,靖难军马步军诸部一分为二,一部分随李永奇已调拨至鄜延路延安府,另一部分则仍有李孝忠与党氏兄弟统领留于河东戎边。
随后的事与正史也有许多相符之处,宋廷又犯了以文制武,尤其是对于兵事根本就是一知半解的文臣干涉乃至打压军中将帅的老毛病。本来李孝忠向统领率领禁军东进的京兆府知府范致虚谏言东过陕州,崤渑之地虽险要却难以驻军,应分道并进,则舍不至淹、败不至覆,否则群聚冒进出肴、渑,一蹴于险,容易导致全军溃散,结果范致虚反因为李彦仙贪生怕死、沮丧军心而震怒,他这个游侠儿仍是被革职调离,但依然选拔投靠的义军补充士卒,又撺掇着靖难军旧部夺回于金军攻陷陕州治所,守城主将经制使王燮率部逃跑之际复夺还城郭,旋即大量收编诸地民壮乡勇以及周边各处抗金义军,以摆开阵势与金军打熬对持。
而宋廷那边喜闻李孝忠收复西面兵家要害之地,倒也赐封他为陕州知州兼安抚使,升武节郎、阁门宣赞舍人...李孝忠一时终于得受朝廷重用,可是官封得再大,手头掌握的军力却仍有不足,枯守陕州区区一处军州,也仍需要有援军前去以报万无一失。
只是按正史中的轨迹,川陕泾原一带虽然仍有诸部西军驻扎戎卫,但涉及到派系之别与某些人别样的心思,恐怕陕州李孝忠那边也只得独立苦苦支撑局面,暂时无法指望宋军那边会有援军救助吧......
萧唐心中暗念,虽然如今的战局环境不似原本的轨迹那般险恶,正史中于北宋已亡、关东沦陷时,潼关以东地域也只剩下李彦仙临危之际爆发出他做为军中主将指挥义勇官军打防御战的出众才能,拼死抵抗二年之久,而使金兵无法长驱直入中原,而面临十万金军终究仍是壮烈殉国。就算如今他面临金军的猛攻压力不似正史中那般险恶,可两军杀伐战机瞬息万变,如今战局的走势出现了太多的变故,也难保会出现甚么变数导致金军再度侵夺了那块兵家要地。
再加上与李孝忠当年相处下来的袍泽情谊,按说宋军那边倘若依然有人心怀鬼胎也不肯发兵增援陕州,自己调派兵马前去驰援,也是义不容辞。然而北面被重重包围的太原城,以及恐怕现在被迫已经率部进入兵家死地的小种相公......同样也是救兵如救火,倘若务必须分散军力驰援往南北驰援,却又当怎生部署?
“哥哥!就算陕州非是旦夕可破,可是李孝忠兄弟率孤军苦守,我等也终不能坐实河东战场后方有失,俺也不愿瞧着以往袍泽独力难支!俺愿请命率所部兵马前往陕州驰援。
何况当初李孝忠兄弟虽碍着绿林强人的名头未曾与哥哥共聚大义,可都已到了恁般时节,朝廷宋军若仍不济事,哥哥又有朝廷许以御掳抗金的府帅名分,想必也已能说动李孝忠兄弟投奔得咱们合力,一并共做大事!”
萧唐正思付时,牛皋便已抢先跳出来请命说道。本来都是在靖难军中任过职的同僚袍泽,何况李孝忠被人赞作游侠儿,心胸坦荡豪义,当初宋夏国战之际起初便最先与在萧唐帐下听命的牛皋并肩厮杀过。有着这一层深厚的交情,李孝忠那边军情紧急,牛皋这个憨直重义的烈汉当然也决计不肯作壁上观。
李孝忠这等先前曾并肩作战,彼此足可推心置腹,而且如今也招聚周遭地界诸路抗菌义士,又极善于打防御战的良将能拉拢他入伙投效,萧唐当然也是乐见其成。思付片刻之后,萧唐遂也拿定了主意,立刻说道:“当然也不能只教牛皋兄弟率所部人马奔赴陕州驰援,泼韩五,再由你统领驰援军旅,率横冲军与牛皋兄弟一并前去...还有太行山连环寨,以及于河朔诸地招募得抗金忠义保社义军......此番前往陕州,不止是要救援李孝忠解围,而是务必要将抄后奔袭的那一路金军清除涤荡,以绝后患!”
牛皋听罢登时面露喜色,旋即挺直了腰板朗声领命。至于泼韩五韩世忠把头一扬,皮面上一如既往的又露出他不羁的笑意:“这赶情好,洒家虽乐得与众兄弟率性大干一番功业,当年军中相公也没几个看俺泼韩五入眼的,但好歹洒家到底仍是西军出身的军汉。直娘贼,如今眼见西军被东拉西扯,凋零分化,这几番仗打下来也教洒家瞧得肚里一肚子鸟气,如今既哥哥委俺重任,此战务必杀溃了围攻陕州的鞑子,不止是要救还回李孝忠那条好汉,也教俺成就大功,在当年西军同僚露露脸!”
萧唐思付有韩世忠这等具备统军用兵之能的名将统领,再由如今战争磨砺得也能独挡一面的牛皋带兵,以及地处于河东路以南地域正与陕州相距不远的太行山连环寨、忠义保社义军的兵力投入,与死守陕州的李彦仙率城内军民里应外合,想来也足以杀溃那一路由遭遇乌鲁撤拔、阿鹘懒、拔离速、斡论等金将统领的敌军,自己这边也可腾出手来,率领其余部曲继续北上开赴太原增援。
而隆德府与太原之间相隔的威胜军,以往征张迪、讨田虎时出入过几遭,如今却也是已经沦陷而为金军占据的州府。
不止是那块对于萧唐而言也是十分熟悉的去处,已经成为再往北挺进时务必要收复的地域,再由轻骑斥候哨探回禀于威胜军地界盘踞的金军动向之际,也听得报说道:“金虏主帅完颜粘罕当初平定威胜军治下各县时,威胜富户邬梨不但携家财前去投效,且将他幼妹奉与完颜蒲鲁虎为妾。那奸厮讨得金人欢心,便分拨些杂胡军马,并由他召集得些从军,于金军侵吞进犯河东以西汾、晋、石等州府之际,委派那邬梨暂且把守着威胜军治所铜鞮县......”
虽然与威胜军邬梨相识年头已久,以往萧唐还在宋廷中官居要职前后他也没少主动前来示好巴结,然而如今于国难之时邬梨反而立刻投效金军,萧唐对于此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毕竟以这厮的秉性,也决计不肯安安分分的做个于乡间纳福的土财主,无论是依原著中的轨迹去投靠田虎贪图做个伪国枢密使兼伪帝的国舅,还是如今投效于金军谋求功名富贵,这也都是那邬梨性情使然。
按说往日也算是受了你不少人情,我也指望你能自守本分...可是事到如今,你到底还是做下这等投敌的勾当,也就怪不得我丝毫不念当年的情分了......萧唐心中念罢,旋即立刻沉声下令道:“驰援太原,宜速不宜迟,除韩世忠、牛皋两位率领所部人马,联决太行山连环寨与忠义保社义军驰援陕州,其余部曲听我号令即刻启程,速取威胜铜鞮......既然当年结识相处有些情分,就算如今已做成对头,好歹我也须亲自前去会会那邬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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