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蒲察阿撒前来觐见萧唐之人,除了负责皇宫的禁卫,统管殿前金枪班的徐宁之子徐晟之外,另一个则是家世先祖都曾任辽朝高官,后被迫降金后,却于齐朝大军进逼忽汗城发招降兵檄时,便率守军投诚归降的渤海族大将高彪。
而高彪今番赴大名府拜见萧唐,甫一相见,便按臣子礼仪恭敬报道:“奉陛下谕旨,未将率部看觑蒲察将军,又带他至曷速馆、越里笃、辽阳府...等安置女真众部族民领地游视一遭,入燕云之地,又曾与举族内迁的乌林答部石土黑处盘住段时日。如今蒲察将军已经兼权尚计,便由未将呈禀上奏,觐见尊上,而听候官家示下!”
萧唐微微颔首,示意高彪不必多礼,随即又好言问道:“高爱卿,沿忽汗城一带渤海众民生计可还安妥?”
高彪见说面露感激之色,又恭身回道:“蒙陛下洪恩浩荡,泽被众民。如今我渤海族民几处自治镇村田业畜牧兴旺,而辽东地界诸部与汉家儿郎杂居者,末将听闻也是府库渐渐充盈,调拨各处官吏查核,也可说是吏治清明、纲纪森严,末将与渤海众民,也全仰赖陛下发政施仁,得以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得圣上宽恤收录,如此大敷旷荡之恩,臣虽披肝沥胆,亦不得补报皇上之恩,也唯有竭力尽忠、死而后已!”
这边再宽言勉励高彪一番,萧唐的目光便乜向面色复杂的蒲察阿撒,并示意徐晟解开其枷锁。而徐晟虽然朗声领命,心下仍不由犯起了嘀咕,听闻这蒲察阿撒天生神力,一拳能打死一头壮牛,且先前仍是死忠于金朝,据城枯守、抵死不降,甚至还试图斗将袭杀官家...如今就算他看似是回心转意,但也难保不会是诈降再试图舍命袭击官家。
如今并非是于正殿当中有众多御前班直军健看护官家龙体圣安,以这蒲察阿撒的本事倘若突然发起难来,也是非同**,遮莫还真就未必输于鲁大师、武叔伯等武艺精绝的叔父辈...饶是官家本领端的高强,可倘若稍有疏失,我却不是犯了失职大罪?
而萧唐觑见徐晟面露犹疑之色,知他心思,遂又笑说道:“当初酣斗也酣斗过了,以蒲察将军这等为人,又怎可如此失礼?何况若是仍有兴致切磋一番,倒也无妨。”
“还切磋甚么?俺也必然不是......陛下的对手。”
蒲察阿撒苦笑一声,随即由徐晟为他解开枷锁之后,又长声叹道:“陛下果然是金口玉言,致力于民生富庶,仍教肯依附齐朝的女真族民安生乐业,随高将军于各处游历走了一遭,陛下待民仁政,也都瞧在眼里...只是我观各处女真族封地,除乌林答部等几支内迁部族之外,余众或几家几乎,或几十百户人家,为陛下星散分布安置开来,虽法令课税与其他汉家、契丹等诸部别无两样,另有专任官吏监管,督查各处是否有不法叛逆行为......如此也仍是对俺女真颇是提防。”
听蒲察阿撒如此相问,萧唐仍是面色如常,而说道:“确实如此,可蒲察将军也须知盛世施仁政、乱世用重典,如今金国消亡时日不久,对于归降的女真诸部而言,想必也仍有人暗怀国恨。但凡齐朝国内局势稍有动荡,也未尝不会有保藏祸心之徒刻意要煽动图谋叛乱。便如当初你女真灭了辽朝,倘若契丹辽人各个抵死不肯投顺,非但要遭杀种绝类厄难,北地仍是生灵涂炭的乱世。为杜绝女真众部当中贼子煽惑,眼下也只得恩威兼施,凡降附新民,善为存抚。分置诸部,择从宜居处加以监管。
然而这种隔阂与猜忌,随着北地各族认同齐朝,不会再教契丹、女真、渤海等民众为甚复国说辞所煽惑,一些权宜政令,也将会渐渐消弭...如今的金朝便如当年的辽朝,彼时金国还未曾亡了,故而将军抵死不降。可是你既对黎民苍生有体恤仁心,以如今天下大势看来,金国又有多少复辟的指望?就算一时能得成事,那么女真诸部将再次成为众矢之的,本来便是人丁单薄,蒲察将军以为如今已只盼着能休养生息、安乐过活的女真族民还能经受几次战火摧残?朕也着实不愿北地诸族再回到当初彼此世代仇杀的局面,所以也须如今女真众部当众有仁人能臣鼎力相助......”
萧唐正说着,也是目光灼灼,直向蒲察阿撒凝视过去,又意味深长的说道:“朕欲施仁政善待治下诸族各部百姓,远近亲疏,期中并无汉家、契丹、女真、渤海、奚人...等族裔之分,但众部臣民,好歹也须向朕示之以诚。信任,也是要靠自己争取来的。当初朕肯念在蒲察将军有仁者之心,有意相饶,看你如今是仍是打算复辟金国,而填上无数女真族民的性命?还是说肯投从归顺我齐朝,励精图治,以致力于教你族人世世代代可守候自己的家园安乐过活?所以当初朕曾问蒲察将军的言语,如今也再问一遍:若是金国终究要亡,为了你族民百姓的生计,你却又待如何?”
本来已是打算以死殉国,但蒲察阿撒当初实则对萧唐的一些说辞已是感同身受。如今鬼门关走了一遭,又亲眼游历见过金朝**之后女真遗民在齐朝治下的生活现状,已然倾向于回心转意,如今再得亲自拜会萧唐后听他一句句话似也直说进自己的心坎中,蒲察阿撒也是笃定了心思,而当即下拜施礼,恭敬说道:“未将蒲察阿撒,汉名世杰,蒙陛下再造大恩,铭心镂骨,不能补报。如今也唯有投顺归附,保生民、护社稷,竭忠效死,绝无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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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唐齐朝这边,针对国内暗流涌动的诸方势力开始展开部署,而整体上也仍维持着政通人和的局面。反观南朝宋廷虽是焦头烂额,却也紧锣密鼓,趁着如今已然讨灭杨进、王善、曹成等造反势力,而残存的钟相也仍旧被岳飞所部精锐死死压制在洞庭湖一域抗拒,也总不能一直任由着萧唐施政休养生息。进行讨伐齐朝的准备,也仍旧不能有丝毫怠懈。
更何况,占据得福建路大半军州的范汝为也已经公然竖旗宣告归属于齐朝,而被萧唐赐封为福建宣抚处置使。如今虽然与北面齐朝并不接壤,但是来往水路通达,而尚掌握在宋廷治下的江南路、两浙路等疆土反而于南、北两侧皆要承受莫大的军事压力。
虽说这个时节的宋廷,还不至似正史中南宋那般只得偏安一隅,但是福建路地界也归附于萧唐齐朝的统治之下,长江天险的军事作用也已然是大打折扣。针对于此,宋廷也断然不可能坐视不理,而针对控扼江淮、江南方面海路主动权的试探战事,也已是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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