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周姨娘被老......那狗贼打了一顿,背上全是一道道很深的鞭伤,这几天一直都在发烧,有时候也会昏迷过去,伤口也总是不好......”
周诸城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外伤严重了便会引起发烧,稍有不慎就会致命,心中真真是恨极了张毅。
这畜生强抢了他的女儿,还如此苛待于她!若不是如今被抓了,说不好还会将他女儿蹉跎至死!
“麻烦姑娘快去为若冰请军医来看看!”
此时顾不上追究张毅那畜生,他只盼望着女儿能早点脱离危险。
丫鬟却为难道:
“新来的县主已经喊了军医来看了姨娘,军医也开了涂的药还有吃的药,涂的药还好,可姨娘根本不愿意喝吃的药,我怎么都喂不进去......"
周诸城心痛难忍,知道女儿这是存了死志,强忍着哽咽道:“麻烦姑娘再去拿碗药来,我来喂若冰。”
此时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县主要派人让他们这些亲人来照顾若冰了,原来若冰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如此地步。
热好的药很快被丫鬟端了上来,他便小心翼翼的喂着女儿喝下第一口。
可是喝下的药却很快随着她的嘴角流下,若冰依旧是双眼紧闭,眉头紧皱。
他的手轻轻抚过女儿苍白的脸颊,眼角有泪水滑落下来,他轻声道:
"若冰,你一定要挺住,等爹回来带你走,爹一定带你离开......"
他知道女儿现在肯定听不到,他却还在喃喃自语。
一阵风吹了过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抬手拂了一把,继续说道:
"若冰,你别丢下妹妹和爹爹,若是你......你也随你母亲而去,爹爹......便带着妹妹随你一同去......”
或许这句话让昏迷中的周若冰有了反应,周诸城也能喂进去药了。
退烧药吃了一整天才起了作用,周诸城和小女儿整整守在周若冰床前一天一夜,她的高烧才退下去。
这天上午,她终于醒来了。
“若冰!”
“姐姐!”
周若冰虚弱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心中无比牵挂的父亲和妹妹。
“爹,妹妹,你们怎么来了?"她眼中惊喜,却有气无力地说道。
面对最爱的姐姐,平常胆怯从不在外面说一句话的周若雪的胆子也变大了,道:
“姐姐,张毅那狗贼被青阳县主抓了,县主特意让我们来照顾你的。"
听到县主二字,周若冰心中一喜,眼中也带着急意:
“那新来的县主待爹爹如何?”
周若雪含笑道:
“姐姐,我和爹爹进府后就一直在后院照顾你,我们还没见到县主,不过县主对我们却十分的好,给我们都准备好了房间,还派丫鬟照顾我们,我们吃的也好!"
听到这话,周若冰心中绷着的那根弦才彻底松懈下来。
县主代表的便是朝廷吧,不过县主这般待爹爹,便意味着爹爹以后的前途便会好很多了吧,如此她也不用再担心了!
看着爹爹和妹妹脸上的疲惫憔悴,她柔柔地说道:
“爹爹,妹妹,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快去休息下,别熬坏了身体!”
周诸城和小女儿确实不眠不休在周若冰床前照顾了一天一夜,也有些十分疲惫了,他见女儿精神尚可,心中也放松下来,便听她的话,带着小女儿先去休息了。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当天晚上,平日里照顾周若冰的丫鬟便惊慌失措地来报,说周姨娘已经上吊自杀了!
周诸城吓得一个踉跄,差点从床上摔了下去,他慌忙赶到若冰的房间,却见到几个丫鬟婆子们正将女儿脖子上的白绫取了下来。
女儿脸色铁青,意思不清地躺在地上。
“若冰!若冰!你怎么舍得抛下我们!”
“快叫大夫!快救救我的女儿!"
他抱着女儿惊慌地大喊道,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漠与冷静,就像个普通父亲一般,歇斯底里。
女儿因为他才得了如此下场,曾经多么耀眼的京中第一才女,却跟着他来了边关,被畜生强了后又屈辱自尽......
他这个父亲,算是什么父亲!
因为周若冰的病情已经好转,军医已经回到了护卫营,如今大半夜要请来府衙,必然要通过薛杉杉。
府中的侍卫都是薛杉杉的亲卫,深知她对周诸城的重视,一点儿不敢耽误,赶紧向薛杉杉报告。
此时她刚睡下不久,招娣便进来了,将此事都汇报于她。
薛杉杉立刻吩咐道:
“招娣,你告诉杨四,让军医骑马,立刻赶来!”
因为她才接手广阳府,为了便于管理,这时候的广阳府还设有宵禁,没有特许任何人都不准出门,更别提骑马了。
招娣赶紧领命而去,薛杉杉也睡不着了。
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加上剿匪多次,她深知那些从匪窝里被救出的女子,很多都会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往而选择自尽。
在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后,后来每次剿
匪,若有救回来的女子,她都会让人格外注意。
等她们情绪稳定些,便给她们安排一份工作,谁也不认识她们,不知道她们的过去,反而能渐渐开始新的生活。
但一旦让她们回到家中,不是自己自尽,便是被家中人逼得自尽。
周若冰这里,她本来也是让人注意着的,可到底是百密一疏,加上周若冰心志又与普通女子不同,她醒来后情绪十分稳定,甚至主动吃了饭,谁知道还是选择了自尽。
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还能救下这个女子,因此,她亲自赶了过去。
薛杉杉赶到的时候,八岁的周若雪正抱着姐姐周若冰痛哭,周若冰已经醒了过来,却是无悲无喜,一句话也不愿说,还是想要死去。
周诸城此时也不断地在一旁责怪着自己,“若冰,都是爹的错,你要怪就怪爹,不要如此伤害自己!"
“县主到了!”
虽然有侍卫提醒,但周诸城此时眼中哪里能顾得上一个他并不愿意见到的县主,只看了薛杉杉一眼,注意力便又全部回到了大女儿身上。
薛杉杉并不同他计较,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看周若冰的神色,便知道若不打消了她寻死的念头,就算救下她这一次,下次她也依然会找机会再次自尽。
“你们可先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同周大小姐说。"
这屋里,没有人能反抗薛杉杉的命令,就连周诸城,此时也只能不情愿地退下。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薛杉杉和呆呆靠在床头的周若冰。
“周小姐这是做错了什么吗?竟要用自己宝贵的生命来惩罚自己同至亲?”
薛杉杉肃然问道。
听到这话,周若冰脸上的神情有了一丝波动:
“县主,我不觉得自己有错,我......我只是不想让妹妹和父亲因为我而蒙羞。”
薛杉杉道:
“蒙羞?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我并不认为,你的亲人会以你为耻。”
“你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你在绝境之下坚强地与恶人虚与委蛇,护得妹妹与父亲周全,如此忍辱负重,坚韧不拔,又有什么可耻的?"
周若冰心头微讶,这位县主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仿佛天经地义便是如此,连她都有些忍不住要被说服了。
可她终究还是明白现实,静默了一会
儿,又自嘲地笑道:
“这世间,恐怕只有县主一人会这样认为。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我没必要因为自己再拖累爹爹和妹妹的名声了。”
薛杉杉脸色傲然道:
“那又如何,周大小姐,哪怕世间真的只有我一人这样认为,那也足够了!你可信?我一人,便能够庇护你们全家!”
“再者,我也是个女人,恨我的人有,畏我的人也有,你可看过我为了那些流言蜚语而解释过半句?或者质疑过自己半句?他们越骂我,那便说明我越是成功,越是令人敬佩!”
周若冰心中震惊,一时竟然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是怔怔地望着这个自信而又傲气的女子。
她头一次认真地看向眼前这位县主。
是啊,县主也是个女子,看起来比她年纪或许还小一些,却有着不输男儿的豪迈气魄,还干出了这样一番功绩,哪怕自己有她一分的能力,自己也能守护好爹爹和妹妹了。
薛杉杉目光平和地看着她,深沉的双眸中是她刺字的脸,却没有任何鄙夷与回避的神色。
“周大小姐,你何必要去在乎这些闲言碎语?你的价值并不在别人对你的评判中。”
周若冰愣了一下,反问道:
“我只是个小女子,不然还能做什么呢?"
薛杉杉道:
“我听闻你满腹经纶,乃是当初周国京城的第一才女,比男子也不差什么。我也听说周朝开国时的长公主,同样是女子,却能组建娘子军,镇守娘子关,建立千古功业。而我作为一介女子,不是照样统领了青阳府。你这条命,既然可以随意舍弃,为何不用来建功立业,让你的父亲与妹妹从此以你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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