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期盼着,她头戴凤冠,身披霞帔,与他并肩而立,俯瞰山河的那一日。
打发了陆昊之,孟嫣便又低头弄起了针线。
瑞珠送了一碗冰糖燕窝过来,孟嫣朝她摆了摆手,她便将碗放在了炕几上,立在一旁瞧着。
娘娘这缝的……咳,就是溜须拍马也说不出几句恭维话呀。
将来的小殿下,就要穿戴这样的衣帽了……
瑞珠在心中描绘了一下那场景,不由便笑了,低声问道,“娘娘,皇上实则也是关心您,您这是何必呢?”
“关心?他那分明就是嫌弃,当本宫看不出来么?”
孟嫣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唇边却抿着一抹笑。
其实,她也就是在这体顺堂里待的实在腻烦了,无事可做之下还不就剩逗男人了!
哼,孩子才不会跟他那爹一样,挑三拣四,看不上她做的东西。
她又缝了几针,觉得眉眼酸涩,便将针线放进了筐子里,抬头道,“本宫想问你……”
一言未了,恰逢此时瑞珠自外回来,手中端着一碗汤药,“娘娘,太医院的安胎药来了。”
孟嫣便令她上前,亲手端起那碗汤药,轻轻嗅了一下,眉头舒展,“这药还是干净的,搁到外头去吧。”
瑞珠依言,又把药拿了出去。
芸香不解,问道,“娘娘,皇上吩咐了太医院日日送安胎药过来,您也说是干净的,却又怎么不吃呢?”
孟嫣微笑道,“这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除了寿康宫送来的,旁的本宫一概不会入口。”
正月十五,天上月圆,人间灯会。
各宫室、御花园也挂了各色彩灯、灯谜以为应景,火树银花,光辉绚烂。
乾清宫自又办了一场家宴,丝竹管弦之音直冲云霄。
四处皆一派喜庆热闹景象,唯独翊坤宫萧条冷落。
梁成碧托病未去赴宴,她独自在罗汉床上呆坐,手中捧着一碗普洱,却早已没了热气。
春晴过来,轻轻道,“娘娘。”
梁成碧抬眸,呆滞的眼睛有了几许光彩,“有消息了?”
春晴摇了摇头,“茶水凉了,奴婢给娘娘换了去。”
梁成碧又垂下了眸子,“不必了。”
说着话,她宫里的首领太监自外头进来,先跪了。
正要请安,梁成碧急忙道,“免了,快说!”
那太监擦了擦额上汗滴,回道,“禀娘娘,今儿奴才差遣人到养心殿,正碰上唐公公,使了些银子,唐公公隐约透露了几句,体顺堂里那位似是真有喜了。那人正要回来,却正巧撞见皇上起驾,模糊听见容公公说什么,‘才怀了身子’。太医院那边,奴才疏通了这些日子,好容易得了信儿——皇上亲口吩咐的,令太医院一日两次炖安胎药,秘密送到养心殿去。”
当啷!
梁成碧手中的茶碗坠地,摔了个粉身碎骨,茶水泼了一地。
准了,当真准了!
一连打探了十多日,费了无数银钱,倒是在这正月十五,终是坐实了这噩耗!
老天是蓄意捉弄她么,偏偏在这万家团圆的大好日子里,叫她听到这样的消息。
原来,孟嫣与陆昊之虽有意透漏风声与她,起初几日却是按兵不动,任她如热锅上蚂蚁焦躁不安,免得消息来的过于容易,倒使人生疑。正当她焦虑到极处时,再将这消息给她,她便也无暇分辨真假了。
春晴拾着地下碎片,抬头却见自家主子泪流满面,劝道,“娘娘委实不必这般灰心,既然那女子已然怀了龙种,那皇上必定是要给她位份,让她进后宫的。莫不成,任凭她在体顺堂里怀胎分娩,十个月后抱出个小娃娃来,说这就是太子么?她能进后宫,那便是娘娘说了算的。娘娘暂且按捺着性子,拉拢着她,将来随意寻个错处发落了,把那孩子抱到膝下,也是一样的。”
梁成碧缓缓摇头,两手按压着太阳穴,泣不成声,“皇上如此宠她,她焉能甘心情愿臣服于本宫?她若为皇上诞下皇长子,那便是大功一件,任凭什么天大错处,她都是皇长子的生母!不成,不成,本宫决不能让一个贱婢抢了属于本宫的东西。春晴,打发人,去看看乾清宫宴席散了不曾,传话给林常在,让她来见本宫!”
春晴叹息了一声,这个主子这些年来愈发的刚愎自用,她的话一句也不曾听进去过,倒是把那个劳什子的林常在当做个心腹军师,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林燕容在乾清宫宴席上正自吃酒,眸光轻轻落在对面亲王席位上。
陆肃今日亦来赴宴,紫袍玉带,头戴金冠,烛火映衬之下,倒也称得上一句君子如玉,只是眼角那抹冷峻狠厉,却怎样也遮掩不住。
林燕容看的有些发痴,遂斟满酒杯,举杯向他遥敬。
陆肃却恍然不见,兀自饮酒。
她淡淡一笑,自家把那盅酒一饮而尽。
宫女秀芝轻步走来,俯身向她附耳悄悄说了几句。
林燕容冷笑了一声,“知道了,回她一句,宴席散了我自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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