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天门前。
一侧是十几名穿着朱紫服色的朝中重臣,一侧是身着朱紫王袍的宗室王爵和他们的世子。
所有人的身上都罩着一层白麻布衣,头冠上笼着白布。
稍后一点的地方,几十名只缠着白布,穿着绿色官袍的的大小官吏聚在一起低声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看到李绚从车架上下来,这些人同时朝李绚看来,神色冷漠,眼神中全无丝毫畏惧。
大唐虽以重臣治世,御史台,拾遗补缺,官职历来偏低,但只要一片弹章,甚至立刻就能将一位重臣直接掀翻。
宗室王爵虽然贵重,但并无多少实权,并不被他们所重,甚至有不少王爵死在他们的诬告之下。
上元元年,录事参军张君彻告蒋王李恽谋反,李恽恐惧自杀而亡。
经查,发现张君彻乃是诬告,乃斩张君彻。
李绚拢了拢袖子,里面放着一本奏章,是他和余泽晨起之时,商议后写的关于一行法师被害的案情详述和总结。
只是没想到刚刚写好了奏章,就收到了戴兴之死的密报。
抬起头,望向四周的广场。
戴兴就是死在这附近的,但一切早已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看不出丝毫痕迹。
李绚抬头,穿着金色的明光盔甲,手持丈长马槊的程处弼高站在则天门上,虎视眈眈的看着下方众人。
马槊锋刃之上的寒光顺着晨光映入每一个人的眼中,让人不由得一阵凌冽。
【程处弼,左金吾卫将军,卢国公程咬金之子,勇将,血煞境大圆满!!!】
武道修行是和道门修行不同的修行体系,血煞境大圆满,在军中已经是大将军一级的人物。
程处弼如果放出去,绝对可以统领一方,在宫中,虽只是左金吾卫将军,但更受信任。
骤然,李绚感受到一股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是一双充满了血腥煞气的眼睛,仿佛有无尽血海存在。
李绚转瞬间就侧过了头,不敢继续和程处弼对视。
他知道,这是程处弼有所留手,否则他这双眼睛就算不废掉,也要瞎上好几天。
李绚的到来,本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程处弼的特殊注视,更是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中书令郝处俊】【中书侍郎李义琰】【宗正寺卿裴广孝】【鸿胪寺卿刘伯英】【大理寺卿张文瓘】……
右侧一排,是朝中重臣,今日为了诸王陛见,洛阳朝中重臣几乎来了一半,这还是有不少在长安的缘故。
左侧一排,是来的宗室亲王,郡王和诸王世子,都是高祖太宗皇帝的子孙,郡公甚至都没资格出现。
【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庄王李凤】【舒王李元名】【鲁王李灵夔】【江王李元详】【密王李元晓】【滕王李元婴】……这是高祖皇帝依旧在世的八个儿子。
【纪王李慎】【越王李贞】【曹王李明】……这是太宗皇帝除当今陛下,天皇李治以外的三个儿子。
李绚面色严肃,双手拢在腰间,一步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到了左侧诸王的队伍当中。
在他前面的是已故郑王之子嗣郑王李敬和已故徐王李元礼之子淮南郡王李茂等人
在他后面的是韩王李元嘉世子李讷,霍王李元轨世子李绪等人。
“见过诸位兄长!”李绚微微躬身,低声和诸郡王及世子打招呼。
“二十七弟!”李敬、李茂、李讷、李绪等人也同样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里是宫门之下,不是说话寒暄的地方。
就在此时,李讷突然捅了捅李绚的后腰,低声说道:“二十七弟,父王他们叫你!”
李绚抬头,就看到最前往,韩王李元嘉正在朝他招手,霍王李元轨和庄王李凤等人也同样在看着他。
总免不了的,李绚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从队伍当中走出,稳步的走到了最前方,然后对着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和庄王李凤等人,郑重行礼:“见过韩王伯,见过霍王叔,见过庄王叔,见过诸位王叔!”
李绚的父亲是已故彭王李元则,是高祖皇帝第十二子,韩王李元嘉是高祖第十一子,是在世的诸王中辈分地位最高的,同样也是地位最尊的,霍王李元轨是高祖第十三子,是有名的宗室贤王。
“多年不见,南昌王侄越发的英气了!”韩王李元嘉的语气很平淡,对李绚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好感。
“不敢承王伯夸奖!”李绚平静的躬身,他知道这是因为他这一次避开诸王,独自先行进宫的后果。
“王兄!”霍王李元轨声音一重,瞪了李元嘉一眼,李元则这才没好气的转过了身。
霍王李元轨这才语气和顺的对着李绚问道:“二十七郎,太子病逝,你从洪州急奔赴丧,此乃人伦大道,所做甚对,只不过天下凶险,也要注意自己安全。听说你在洛阳几天,就遇到了数次凶险,可有此事?”
李绚嘴角微微一抽,然后才深深躬身:“多谢霍王叔关心,也仰赖圣人和天后庇佑,虽在城外遭遇了天阴教妖女,之后又遇到了无生道杀手,但总算有惊无险。”
李元轨像是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过往后还是得多注意。对了,凶手抓的如何了,可有后果?”
“听说洛阳府,洛州刺史府,大理寺和刑部,还有左卫,还在嵩山搜山,不过可能已经让妖女逃了。”稍微停顿,李绚接着说道:“至于无生道的杀手,他因为急于逃脱,一个不慎,已经死在了利剑之下,大理寺正在查察后续,如有结果,大理寺当会有所奏报!”
李绚说的每句话都非常小心,说的每个字都斟酌再三。
他们在这里说的话虽然较轻,但后面的诸王世子,另外一侧的朝中大臣,俱都听的清清楚楚。
头顶的上方,还有程处弼在虎视眈眈,稍微说错半个字,立刻就会传入到天皇天后耳里。
左拾遗,右补缺,还有御史台的一般人,同样不会轻易放过他。
李绚说的隐晦,李元轨问的同样隐晦,真正的核心他们半点都没有触及,但都听的很明白。
听完李绚所说,李元轨看向了李元嘉和李凤,两人同时微微点头,一直有些沉肃的脸色终于放松了一些。
“二十七郎,以后要注意,不要再轻易冒险了,有事要多与诸兄弟商议,大家都会帮你的!”李元轨温和的对着李绚点点,然后微微摆手:“你归位吧!”
“喏!”李绚再度躬身,然后面色严肃的重新朝队伍后方走去。
一路上所有人的神色各异,李绚刚才那番话透露出了足够多的信息,在场的众王都在细细琢磨。
淮南郡王李茂面无表情的对李绚点点头,只有霍王世子李绪对李绚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就在李绚回归本位之后片刻,一名年轻高大的蓝衣内侍从宫门中走出,然后大声道:“宣诸王世子,庙堂诸臣觐见!”
“臣等遵旨!”则天门的诸王及世子,朝中一干高官重臣同时躬身,然后抬头朝则天门鱼贯而入。
李绚面色凝重的顺着人群向前,一眼就看到了则天门后宏伟的乾元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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