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李绚,拜见淮南姑母大人!”李绚稳步走到了淮南大长公主的面前,稳重肃穆的施礼。
“嗯!”淮南公主侧过身,眼神一扫李绚,随即点点头:“原来是二十七郎!”
李绚缓缓站直,抬头,恭敬的等待训斥。
淮南大长公主年六十许,脸上皱纹隐现。
黑色的乌发间夹杂着几根白丝,面相雍容华贵,但又肃穆泠然。
“听闻二十七郎行事得力,颇为皇帝信赖,本宫深感欣慰,他日若能如十二兄长一样,成为朝之贤臣,必能光耀门楣,为天下仰望。”淮南大长公主眼神端庄严肃,语气平缓和舒,但隐隐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在了李绚身上。
“谨遵姑母教诲!”李绚再度沉沉的躬身,淮南大长公主这才摆摆手,转过身去。
李绚微微松了口气,然后才看向站在稍后一些的千金公主,眼神不由得一跳,然后赶紧躬身:“侄李绚,拜见千金姑母大人,姑母万寿。”
千金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绚,相比于淮南大长公主她要年轻七八岁,看上去的容颜更是如同四十出头的妇人。
看上去容颜依然,仪风流转,然而她看向李绚的眼神中却含着一丝揶揄。
“二十七郎如今倒是风采翩翩,颇有几分彭王兄当年的风范啊!”稍作停顿,千金公主故意慨叹一声:“不过即便是彭王兄,做事也没你这么冒进,随意卷进腥风血雨,生死都在叵测之间,我看你反而倒是乐在其中啊。”
千金公主他们这一辈人,见过了生死荣辱的起落,即便是皇室子弟也是如此,尤其是皇室子弟。
千金公主语气虽然不善,但也能听出关心来。
“侄儿知错了!”李绚不停的求饶,脸色却微微的放松了下来。
他母亲彭王妃和千金公主关系十分亲善。
她们,还有王室更多的公主,王妃都保持着特定的联系。
这层关系也是南昌王府这些年能稳稳立足的最大靠山。
李绚虽然和秦家,尉迟家,还有几家勋功世家组建了一支商队,但这些年商队的规模日益庞大,所得利益早已让一些人蠢蠢欲动。
如果不是有宗室关系在后面撑着,李绚这个还未开府的南昌郡王,早被人吃干抹尽了。
千金公主之夫郑敬玄虽并出名,但出身荥阳郑氏,天下名望,亦无人敢小看。
其他宗室公主,驸马,还有他们的子孙,密密麻麻织成的一张庞大网络。
布局整个天下,绝不是一般人敢轻易动的。
“记住这次教训,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千金公主摆摆手,李绚赶紧拱手离开。
然而他李绚紧接拱手施礼:“见过东阳王姐,临川王姐。”
东阳公主和临川公主,是太宗皇帝如今在朝,仅剩的两個女儿。
他们的姐妹要么已经亡故,要么就是卷入到了谋反之事中,像高阳公主那样的也不是一个。
如今还活着的,也就剩下东阳公主和临川公主这二位。
东阳公主和临川公主听到了千金公主说的那番话,对李绚只是淡淡的笑笑。
李绚赶紧告退,这才退入到了一旁的诸王队伍当中。
“十一兄长,这几位是什么时候赶来洛阳的?”李绚稍微侧身,低声向霍王世子李绪询问。
“昨日,不过这几位姑母和王姐是住在了常乐姑母的府邸,并无抵达神都苑,所以我等俱是不知。”李绪稍微解释了两句,李绚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常乐公主的女儿嫁给了英王李显为妃,再加上其夫赵槐是左千牛卫将军,所以一直随王伴驾,在洛阳也有自己的府邸,而其他几位公主,则早已远嫁各地,相比诸王,来的自然要更慢一些。
“说起来,怎么不见常乐姑母?”李绚微微有些皱眉。
“常乐姑母似是身体不适,故而未至,更何况姑母早已拜祭过太子,也无需再来,更何况还有英王在里面。”李绪对此并不在意,李绚微微的点头,但心里早就已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出事了,还是出事了。
英王妃这一次怕是真的出事了!
李绚虽然早有预感,但如此清楚的感受确定还是头一次。
如今这么多皇室公主都来拜祭太子李弘,常乐公主再不现身就真有些不合适了,可她还是没来。
不仅是她,李绚这些日子在左千牛卫看到签到簿,赵槐也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前往左千牛卫了。
甚至很有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有从府中出门了。
至于他们究竟是在家中照顾病人,还是说被人“照顾”,无法出门,那就只有他们自知了。
皇室诸王虽说因太子李弘之死有过猜疑,但终因查无实据,再因自身利益,最后选择和光同尘。
如今到了皇室公主的身上,就更加的麻烦。
尤其是淮南大长公主。
早在高祖在世时,李澄霞就已经被封为长公主,贞观年间,又被太宗皇帝嫁给了封德彝之子封言道。
封言道如今为广州刺史,加通议大夫,都督广、新、韶等廿四州军事。
高宗皇帝在永徽四年,加淮南公主为大长公主,待遇甚重。
即便是天后武氏到了淮南公主面前,也是毕恭毕敬,大长公主之重非是一般。
太宗在世时,大长公主同安公主便是太宗皇帝姑母,太宗皇帝对其极为崇敬,甚至待之如母。
如今淮南大长公主亦是同等地位,她虽不在朝,但高宗皇帝待其甚厚。
即便是跋扈如武后,也不敢怠慢。
淮南长公主虽不至一言可废后,但在宗室事务中话语权极重,比之韩王李元嘉这样的兄长还要更重。
如果让她知道了英王妃死亡的真相,还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
太子宫门打开,诸公主率先而进,之后才是诸王和诸大臣。
太子宫中,人人肃穆,之前千面佛带来的混乱早已经被一扫而空,太子仆侯成在门口迎客,雍王长史皇甫公义在内操持杂务,奇怪的是唯独不见太子家令阎庄。
或者说,自从那一夜,在离鬼宫和李绚朝面之后,阎庄就再没有现过身。
作为皇帝的百骑统领之一,阎庄不知道可以通过百骑寺从千面佛的遗体上获得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一切如同之前,按部就班,诸公主在拜祭过太子之后,便被王福来亲自领去了贞观殿。
诸王也相继离开,如今洛阳风雨稍歇,虽能让人缓口气,但也仅仅是缓口气。
李绚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刻意找到了雍王长史皇甫公义。
“皇甫长史!”李绚将皇甫公义拉到了角落里,低声问道:“宫中可有联系到洗马贾辉,婺州可有回信来?”
李绚死死的盯着皇甫公义,这件事情他很不想再度过问,但又不得不过问。
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到了太子真正的死因,他究竟是死于肺痨,还是死于风疾。
医学之道,除了救人以外,阴谋诡诈之术同样不小。
有了药物相生相克,很有可能替换了一位看似不起看的药材之后,一锅药立刻就会成为致命的毒药。
有的药物,表面上看起来是让人恢复,但那实际是刺激上的生命力,表面上看起来好转,乃至痊愈,但实际上,却在让你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尤其是你在重病之刻,那更是催命之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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