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舅慢走!”李绚将絮絮叨叨半天的赵巩送走,然后才回身,朝后院竹寮走去。
“王爷!”孟胜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李绚身侧,低声问道:“不知王爷是否要往蜀中寄信?”
“嗯?”李绚转过身,皱眉看向孟胜:“胜叔,阿娘嘱咐过你?”
“王妃说过,郎君的终身大事紧要,要我等都不要怠慢。”孟胜话说的很含蓄,但就是那个意思。
李绚摆摆手,一边往后院走,一边平静的说道:“此事还未有定论,一切等三日见面之后再说,若是不成,岂不是让母亲空欢喜一场,而且稍有差池,得罪了左相一家,也不是好过的。”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刘仁轨虽然已做到宰相,但他的气量可没有们想的那么大。
“不过此事总是有所眉目,虽不至于是五姓七家之望,但与左相联姻,也绝对不差。”孟胜开始在李绚耳边絮叨了起来,李绚平静的听着,也没说什么。
大唐素来就有要娶就娶五姓女的风俗,可偏偏,陇西李氏,勉强才挤进五姓之家。
当年太宗皇帝的侄女婿薛元超,就曾抱怨说自己人生有三恨,其中之一便是“未能娶五姓女”。
早年,太宗皇帝令众臣修订《氏族志》,编修者在初稿中就将天下第一姓的尊位,给了山东士族的代表——清河崔氏。
第二名是卢家,第三名才是李家。
就这还是考虑到李家是皇族,有平定四海、统一天下之功。
后来太宗大怒,直接让人改了《氏族志》,强令陇西李姓为第一,长孙氏列第二,崔家被踢到了第三位。
虽然如此,但固有观念不会因为一部重新修订的《氏族志》而发生改变。
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四姓之家。
陇西李氏非是出了皇帝,怕也挤不进来。
别说是陇西李氏了,就是杨广所在的弘农杨氏,当年也未曾挤进去。
北魏孝文帝的《氏族志》最一开始只有四姓高门,崔卢郑王、
弘农杨氏在前隋时,虽是关中八大家之首,但也并未被山东四姓高门放在眼里,到了本朝太宗皇帝重修《氏族志》,才将两姓李氏加入进来。
李绚甩甩头,自己怎么就胡思乱想到了那个地方。
“帮我准备洗浴,再倒一壶茶来!”李绚站在竹林边,看向了一侧的七巧,摆摆手支走了她。
婚姻之事,李绚虽并不在意,但到了眼前,他还是需要好好思量一下的。
刘瑾瑜长相殊色,为人温婉贤淑,即便是除了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婚姻良选。
如果不是因为前订突然病故,流言之下,让人疑虑,否则李绚根本不可能捡到这個便宜。
抛开这一切,当另外一个人开始要走入他的生活,接纳他所有的一切,甚至要和他共享所有一切的机密。
这种感觉,李绚想想就觉得特殊,畏惧恐慌谈不上,坦然接纳也不是。
是一种介于二者之间的感受。
就好像欠缺一点什么。
一切都像是理性的在分析彼此在这一场婚事当中的得失。
李绚看上的是刘家女处理政务的能力,其他长相,性格都要靠后。
只要嫁进南昌王府,李绚就有信心将她培养成全力辅助自己的得力帮手。
可是这一切虽然感觉不错,但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
或许是激情吧。
如今这个世界,轻易间哪有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
多的都是日久生情。
总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李绚摇摇头,收拾心情,重新走进了竹寮之中。
冰凉的小手替李绚脱下了青色短衫,李绚迈步走进了浴桶之内。
“你们两个下去吧。”七巧对着似锦和如玉摆摆手,二女非常温顺的就退了下去。
一双小手按在了李绚的肩头,开始有节奏的按了起来。
“力道比之前要大了三分。”李绚背对着七巧,闭着眼睛说道:“三日后,我会去上清宫为太子上香,刘家人也会去,两家会有偶遇,之后见上一面,合适了,她就是南昌王府的正妃,如果不合适,那就还需再等。”
“婢子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七巧手上的力道,还是逐渐的软了下来。
李绚长长的出了口气,低声说道:“你虽比我大上三岁,但从小一起长大,你知我甚深,我亦知你甚深,我没想过要将你放出去,也不会将你放出去,所以,你就做好在我身边待一辈子的准备吧。”
“婢子知道了!”七巧手上的力道再度大了起来。
……
黑暗之中,李绚猛的睁眼,右手在床下一抹,锋利的长剑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
“什么人?”李绚低喝一声,目光直接望向了房间中央。
“簇”的一声,灯火亮起,一道人影出现在了房间中央的桌案前,背对李绚。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青色长衫,李绚的眼睛瞬间凌厉起来:“千面佛,不,你不是千面佛,你是阎庄,阎家令!”
那人缓缓的转过身,灯火之下,是一张李绚无比熟悉的脸孔。
那就是李绚他自己的脸孔。
“不像,一点也不像。”李绚突然开口,人像是突然完全放松下来一眼,伸手将床帷放下,手里提着长剑,走到了房间中央。
看着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李绚摇摇头,说道:“已经有七分相似了,少了三分,最多只是像一个替身,而不像是本人。你们这是从那个替身身上的来的法门吧。”
“一点药物,加上骨骼的使用罢了,骗陌生人可以,但骗熟悉的人,尤其还是知根知底的人就难了。”阎庄盯着一张李绚的脸,用的也是和李绚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但偏偏就是让人觉得别扭。
“是眼神。”李绚摇摇头,剑放在了桌案上,坐在阎庄的对面,目光审视的看着他:“阎家令如果想要前往睦州,光靠这一手可远远不够,一个不小心,就是命丧当场,值得吗?”
“你果然猜出来了!”阎庄微微松了口气,然后看向李绚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
“我?”李绚皱了皱眉头,摇头说道:“家令可能想错了,小王这一次虽然必去婺州,但基本不会离开婺州城,更加不会深入到深山之中,家令还是换个办法,这一手真的行不通。”
“行的通的,只需王爷稍微做点牺牲便可。”阎庄看着李绚,嘴角露出了志在必得之意。
“家令有话不妨直说,”李绚眉头微蹙,他虽然自己喜欢说话绕来绕去,但还是希望别人坦言相告的。
“王爷其实应该也能感觉到,如今这一次情况颇为有些诡异。”阎庄目光望向外面的黑暗天空,轻声说道:“这一次从洛阳前往东南的,并不仅仅是在下和王爷,还有另外一位熟人也将前往东南……”
“丘神積!”李绚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这位老上司的面容。
伸手按了按眉头,李绚隐隐间感觉到了一条线,将所有的一切全部窜了起来。
洛阳,东南,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条线上蹦跳。那
这条线是什么呢。
婺州,东南,扬州,新罗,吐蕃。
李绚眼神中透漏出一股无比的惊色。
“陛下,要彻底的解除东南的危机了!”
阎庄轻飘飘的甩出一句话,李绚浑身彻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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