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天朗气清,阳光和煦,宜合婚订婚,搬家,祈福,祭祀等。
午后,太子宫前,一辆黑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穿一袭黑色五蟒五章圆领袍,臂上缠一圈白绫的李绚,踩着马踏从马车上走下。
抬起头,整理了一下仪容,李绚这才迈步走向太子宫门。
刚走了宫门之前,李绚就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
此刻在太子宫中,陆续有人在东侧偏院里走进走出,反倒是中院冷冷清清。
中院正堂上虽然还挂着白幡,但相比之前要萧瑟很多,甚至根本看不见人影。
就像是东侧院落和中院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泾渭分明。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太子宫门内快步走出,身穿浅绯色官袍,年近四旬,脸色疲惫的中年人,看到李绚之后便赶紧拱手:“见过南昌王,事务繁忙,让王爷久候,在下失礼了。”
新任太子洗马刘讷言,乾封元年进士,通《汉书》。
“刘洗马客气了,随意遣一人带本王进去即可。”李绚温和的拱拱手。
刘讷言略微一愣,他似乎在李绚的话中听出了一点别意,但对方一脸温和的模样,十分诚恳,让他感觉像是自己的错觉。
“非是在下有意,实乃今日上午自雍王府搬来不少东西,还需要归置。”刘讷言赶紧拱手告罪,同时说道:“下官早听王爷之名,早年在都水监之时,就听黄公不止一次的夸赞王爷……”
“刘洗马原来是在都水监任职?”李绚立刻恍然,笑容立刻变得亲切起来,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刘洗马是哪年从进入雍王府,在下之前怎么没见过?”
“是咸亨元年,入雍王府已经有五年了,之前一直在长安,昨日刚刚来到洛阳的。”刘讷言含蓄中有些自豪。
“不错!”李绚笑容平静的点点头,突然,李绚顿住脚步,看向刘讷言:“我们这是去?”
刘讷言指着东侧的殿院说道:“殿下如今在东院理事,中宫停放孝敬皇帝棺椁。”
“看到了,进出人不少。”李绚轻吸一口气,脸色严肃起来,伸手:“请带路。”
刘讷言率先而行,李绚跟在其后,身侧不停的有宫女和内侍,以及官员走过,脚步匆匆。
越是往里走,官员的越多。
看到刘讷言和李绚,有的人只是点头便快步而过,有的人则是停下来郑重躬身。
巨大的殿堂之内,清彻洪亮的声音传来。
“殿下,今年江南道赋税要比往年减少一成,调往神都的赋税,算中途损耗,共计……”皇甫公义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奏章递给李贤,另外一旁的太子左庶子张大安面色同样凝重。
皇甫公义如今任职太子詹事,统掌统府、坊、局之政事,以辅导太子。
张大安任职太子左庶子,职如门下侍中,统司经局、宫门局、内直局、典膳局、药藏局等局。
其他,太子中庶子为中书令郝处俊兼任,太子右庶子由吏部尚书李敬玄兼任。
只有张大安主职太子左庶子。
再加上兼任太子宾客的左相刘仁轨,右相戴至德,可见皇帝对李贤寄予何等厚望。
就在此时,刘讷言站在门口,轻声禀报道:“殿下,南昌郡王到了!”
“王叔来了,快请!”李贤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呵呵的看向皇甫公义和张大安,诚恳的说道:“今日忙碌政务已过三个时辰,二位长翁也累了,稍事休息片刻!”
“喏!”皇甫公义和张大安同时站了起来,对着李绚拱手,然后才看向李绚。
李绚赶紧拱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皇甫翁,见过张翁!”
“南昌王!”皇甫公义和张大安对着李绚微微点头,然后便主动的退了下去。
李贤这明显是要和李绚有话说,他们再没眼色也不会再待下去了。
“你们也都下去吧。”李贤四周的侍从官,太监和宫女,其他人全都躬身行礼。
其中有一人,二十五岁上下,年轻颇轻,但也已经是一身的浅绯色官服,最后一個离开。
面目清晰的映入李绚眼帘,让李绚有些注意。
“那是薛曜,正谏大夫薛元超长子。”李贤伸手示意李绚坐下,望着退出去的薛曜说道:“也是和静姑母之子。”
正谏大夫薛元超,母褚氏,宰相褚遂良之妹,薛元超尚和静公主。
和静公主,巢刺王李元吉之女,曹王李明之妹。
李绚动作稍微一停,但随意恢复了正常:“殿下刚刚即位太子,身边之人还需几位长者帮忙照看,陛下那边……”
“无妨,褚氏是褚氏,薛家是薛家,河东薛氏也是世家大族。”李贤不在意的摆摆手。
“殿下有心便可,东宫距离乾阳殿甚近,殿下若是空闲,当多前往乾阳殿和贞观殿问安。”稍微停顿,李绚接着说道:“请恕下臣冒昧,孝敬皇帝亡故,天后和陛下,同样感伤甚悲……”
李贤猛然一愣,随即脸色严肃的对着李绚拱手:“王叔所言极是,是本宫疏忽了!”
“不敢!”李绚赶紧回礼,同时躬身道:“臣下明日便要启程东南,无法参与殿下的册封大典,还请殿下恕罪!”
李绚这一趟来太子宫就是请罪的,后日六月初五便是李贤的太子册封大典,但在太子册封大典的前一日,李绚却要启程离开洛阳,无论如何都要向李贤来赔罪的。
“这是公事,王叔勿忧,李贤省得。”李贤伸手拉着李绚在一旁坐下,看了眼外面一眼,然后才低声说道:“时间稍紧,本宫有事便直说了,有个事需要麻烦王叔。”
“殿下请讲?”李绚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恭敬的听着李贤接下来的话。
“别看本宫如今身为太子,但依旧有很多事难以着力。”李贤感慨一声,然后说道:“本宫有一故友,为人耿直,早年间屡遭小人陷害,数次被贬,如今对宦途满是畏惧,本宫甚爱其才,欲为其寻找一处出仕之所。”
“这有治标不治本之嫌!”李绚有些不明白的看着李治,不解的说道:“殿下若是怜惜人才,为何不为其平反,此为正道,以殿下如今之能,当时轻易而……”
李绚突然间停顿了下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李贤,惊愕的说道:“是王勃?”
李绚的声音压的极低,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李贤开口对他说的这个人竟然是王勃。
“王子安当年受本宫所累,被父皇驱逐神都,后来又遭人陷害,卷入杀人案,若不是赶上大赦天下,他恐怕早被处斩了,后来虽躲过一劫,但畏官途如虎,如今贤成为太子,自不会让其流落乡野,可惜屡次邀请都被其拒绝,所以只能求助王叔,在府上留一职位……”
李贤满脸恳求的看着李绚。
李绚早从愕然中回过神来,然后满脸为难的说道:“殿下可真是会出难题,陛下那里……”
“父皇那里,本宫会解释。”李贤笑了,随即说道:“明日王子安会在城外十里亭等候王叔,这一就次拜托王叔。”
李绚无奈的点点头,不过随后,他脸色就是一肃:“臣下也有一事拜托殿下,还请殿下尽快让先太子妃搬出太子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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