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业坊,侍中张文瓘府邸。
一身黑底金丝长袍的李绚,坐在床榻之畔,右手按在躺在床上的张文瓘脉门之上。
滚烫的皮肤从手指传来,李绚的目光落在床榻上,张文瓘依旧死死的闭着眼睛。
昏睡了过去。
情况严重啊。
片刻之后,李绚抬手,然后看向一侧的韦玄藏道:“恩师,这烧退不下去,怕是和张相体内骨质有裂有关,需要同时进行治疗骨裂和发热,这烧才能退的下去。”
张文瓘先是摔了一跤,然后又感染了风寒,最后浑身发烧不止,以至于烧退不下去。
“原来还有骨裂。”韦玄藏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因为即便是没有风寒,骨裂同样也会导致人高烧不退。
只是治疗风寒是没用的,两者要同时治疗,这病才能好。
韦玄藏来之前,张文瓘已经吃药睡了过去,所以对骨裂,他根本不知。
现在既然了解情况,韦玄藏很快开好了一副新的药方。
他看了李绚一眼,见李绚神色平静,韦玄藏这才点点头道:“接下来,多加小心。”
李绚掺和进眼下这等事情当中,其中的阴谋诡谲,韦玄藏光想就知道有多麻烦。
不过看李绚的神色,他已经有了主意。
有了主意便是好事,比没头苍蝇四处乱窜要强的多。
……
李绚看了眼依旧在昏迷当中的张文瓘,心中思索着出了内室。
“王爷,情况如何?”卫尉少卿张洽忍不住上前一步,认真的对着李绚拱手,满脸担忧。
一侧的殿中少监张涉和太常少卿张孝询的脸上也同样满是担忧。
李绚温和的笑笑,道:“三位不用担心,张公只是没找清楚身体发热的原因,如今一切弄清楚了,很快就会退烧,之后就无事了。”
卫尉少卿张洽忍不住长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神色紧张的问道:“王爷,那其他方面?”
殿中少监张涉和太常少卿张孝询同时紧张了起来。
张家乃是大族,出身清河,汉张良后人。
张文瓘的兄长张文收曾任孝敬皇帝李弘的太子率更令,七年前病逝;他弟弟张文琮曾任户部侍郎,也在早年病逝。
张文收的儿子张孝询,如今任太常少卿。
张文琮的儿子张锡,如今任江州刺史。
张文瓘有六个儿子,长子张漪,早殇;次子张潜,任魏州刺史;三子张沛任同州刺史;四子张洽,任卫尉少卿;五子张涉,任殿中少监;六子张冲任介休县令。
万石张家一时美名传扬。
虽然如此,但李绚知道,张家的这些子弟,都资质普通,做一州刺史尚可,再要往上,怕是就有些麻烦。
一旦没了张文瓘这个侍中在上面顶着,他们这些子弟恐怕就只能慢慢沉寂,然后等待后人崛起。
李绚轻吸一口气,低声说道:“三位勿怪绚直言,人之年老,本质体弱骨松,最是忌讳跌倒,一旦跌倒难免骨裂,哪怕病情再轻微,想要再出门也非是轻易,所以最好,是在家里静养。”
听到李绚这么一说,张洽,张涉,张孝询三人的神色瞬间迟疑起来。
静养不出门,那么还能做侍中,还能做宰相吗?
不能。
“三位都不是外人,绚就过分一些。”李绚看了张洽,张涉,张孝询三人一眼,低声说道:“张公年纪本就不小,致仕是早晚之事,与其强撑,不如如今顺势而退。
陛下那里怕是补偿不少,而在人在长安,难道还少了见陛下的机会吗?”
张洽眉头瞬间一挑,顿时就明白了李绚话里的意思。
张文瓘弄到如今这个样子,多少是因为朝野争斗,甚至有可能牵涉太子,这个时候主动退一退,对他们都好。
“而且。”李绚稍微停顿,低声道:“这一次的事情根源,很有可能也在这里,诸相当中,张相怕是首先露出破绽的。”
自从郝处俊被人暗算以后,诸位宰相进出都十分的小心,可是即便如此,张文瓘还是被人算计到。
此次都是这样了,那么下次呢!
张洽的呼吸顿时就沉重了起来,拱手道:“还请王爷查出真凶,给张家一个公道。”
“好!”李绚点点头,然后拱手:“绚就先去了。”
“请!”
……
李绚走出房门,午后的阳光直射而来。
万石张家,其他几位刺史暂且不说,张洽是卫尉少卿,李绚舅舅欧阳通的副手;张涉任殿中少监,李绚现在身上的尚药奉御的官职还没有卸掉,张涉算是李绚的半个上级;张孝询是太常少卿,和宗室子弟打交道不少。
张文瓘如果这次能顺利的退下来,那么这三个人当中,必然有一个两个能够更往前走一步,便是九寺寺卿的位置。
到那时,这份关系就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
收回心思,李绚走向了前院大堂。
院中,府内所有的仆役和下人,全部都战战兢兢的束手站立。
大堂之中,狄仁杰面色冷峻,大理寺少卿徐豫,刑部侍郎裴居道,站在堂中,三人面前跪着一名侍女。
李绚轻叹一声,然后迈步上前,拱手道:“查的如何?”
“张公感染风寒应该无人算计,但跌倒,却是这女子而为。”狄仁杰目光冷冽的从小侍女身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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