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中,李绚一身黑色长袍,抬起头,将写好的信件递出去:“即刻将信送回王府。”
“喏!”李竹拱手,接过信件然后赶紧离开。
李绚站在房中,忍不住的轻叹一声。
他从昌州返回的时候,就没有给家里去信。
路过长安也没有传信,回到洛阳更是如此。
家中三个……
突然,李绚猛的抬头,看向门外,无数极度细微的脚步声在书房外面响起。
李绚猛然回过神,然后快步走向门口,但这个时候,穿着明黄色麒麟纹长袍的李治已经走了进来。
李绚立刻退后一步,拱手道:“臣南昌王李绚拜见陛下。”
李治面色平静的点点头,然后走到了桌案之后坐下,看着桌案上摆放的《春秋》,李治有些诧异的拿了起来。
《春秋》有很明显的常年翻阅的痕迹。
李治抬起头,看向李绚:“朕听说,二郎曾经询问,若是最一开始便编译《汉书》,会不会没有眼前这种窘境?”
看着李治眼中闪过的忧虑,李绚拱手:“陛下,臣今日冒昧!”
“你说!”李治点点头,抬眼看向李绚。
“臣觉得,还是位置变了。”李绚低头,神色感慨说道:“太子为雍王时,整编药典,收拾药草,孝心可见日月,但成为太子之后,在这些方面却有些懈怠……”
李绚停顿,拱手说道:“臣亦是近日才有些感想,失之轻重,请陛下责罚。”
“无妨。”李治摆摆手,感慨道:“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二郎终究离朕太近了……不是谁都像你的。”
李绚低头,认真拱手道:“臣一生艰难,多有陛下和孝敬皇帝体恤,才有如今之臣……陛下恩德,臣永世不忘。”
“好了好了,说这些做什么。”李治直接摆手,摇摇头道:“儿子大了,总有自己想法的。”
李绚默然,略微思索,他才琢磨着开口说道:“陛下,臣觉得,太子身边的臣子,总是功利心太强。”
“哦?”李治抬头,有些诧异的看了李绚一眼,随即他直接站起来说道:“走吧,跟朕出去一趟。”
“喏!”李绚拱手,神色肃然起来。
皇帝此刻应该是处身深宫之中,如何今日突然出宫?
看这个样子,明显不是专门来找他的。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
玉龙苑门前,一辆两驾黄篷马车停在门口。
四周十几名深衣侍卫护送。
李绚目光扫遍长街,整个长街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李绚紧握剑柄的手,突然一松。
“走吧,伱来驾车。”李治登上马车,回头看了李绚一眼。
“臣领旨。”李绚拱手,然后坐在了马车上,轻轻一打马匹,马车已经缓缓前行。
四周的阴影之中,更多的护卫在向前行。
在更前方,李绚看都看不到的地方,左右金吾卫,左右卫,已经开始清路开道。
一行人很快离开洛阳,朝着东面的嵩山而去。
李绚顿时就明白,皇帝这是要去嵩山。
多年以来,皇帝不止一次的想要封禅嵩山,但都没有成功,如今亲上嵩山,还赶上这个节骨眼,莫非……问道与天?
李绚有些明白了过来。
废太子,皇帝第一问是问的御史太夫和政事堂首相,之后不等其他人问第二问,就强行退朝。
如今,皇帝登临嵩山,这第二问自然是要问道苍天神灵。
……
马车缓缓悠悠,在行驶了一个时辰之后,路过了缑山脚下。
旌旗招展,槊刃锋寒。
无数的士卒潜藏在四野之间,李绚的目光凌厉的扫过。
今日一切虽然做的稳妥,但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李绚少不了要被责难。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缑山脚下。
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宰相薛元超。
一身紫色官袍的薛元超肃然的站在嵩山入口,站立道旁。
李绚下意识的放慢了马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皇帝的声音响起:“停车。”
李绚瞬间停下马车。
李治坐在车中,低沉的声音传来:“去山顶。”
“喏!”李绚再度催动马车,薛元超默然跟上。
薛元超是皇帝在太子时的东宫旧臣,彼此又是姻亲往来,可以说是皇帝最心中的臣子。
他在缑山之下等候……
李绚猛然抬头,四野草木稀疏,山势倒伏,道旁多出金玉泉水。
来到山顶,北面可望洛水和北邙山,南面衔接嵩山。
西北方向是滹沱岭,那里是恭陵所在。
皇帝没有下车,只是略微的掀开车帘,看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道:“走吧,去嵩山峻极峰。”
“喏!”李绚驾驶马车,转向下山,朝嵩山山顶而去。
薛元超骑马随在一侧,一言不发。
李绚目光凝视南方,驾车极稳。
李绚心中明白,今日之事怕是要少不了写入史书当中。
宰相薛元超为先导,南昌王车驾,帝临嵩山,问于苍天,苍天无言。
……
站立在嵩山山顶之上,北瞰洛水、黄河,南临箕山、颍水,东通郑汴、齐鲁,西连唐京洛阳。
仿佛整个中原尽收眼底。
李绚扫了一眼肃然站立山顶祭坛旁的皇帝,目光下垂。
山顶之下为中岳行宫,再往下是逍遥谷,嵩山书院。
今夜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恐怕是要在中岳行宫留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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